她知道自己的罪过,所以也向来并不刻意讨好,况且韩母这样的人,也不是能讨好的了的。
俗话说如履薄冰,陈芃儿目前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婆婆”,便是这样,极尽了小心,每天都循规蹈矩的听话,好好的过,好好孕育肚子里的襄夏。
这也是老夫人一直撑到现在的唯一理由了。
这样一个女人,活过古稀之年,丈夫走了,儿子也走了,她唯一的期盼也只有这个祸水媳妇的肚子里,那个未来的孙子。
韩母摆了摆手,一直立在身边的吕嬷嬷也悄声退了出去,陈芃儿知道这是老人家对自己有所训示,赶紧在椅子上挺直了背。
果不其然,房里只剩下她们婆媳两个,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喑哑,可依旧带有说不出的威严:“你是还年轻,凉儿也曾留下了话,不要你守节,日后尽可另嫁。”
陈芃儿一听就感到了一丝不安,果不其然,面前那张苍老肃穆的脸,平静到没有一丝的波动:“这是他的遗愿,我这个老家伙也说不得什么,但到底想着要等你生下孩子,拉扯大一些,才要寻思别的……”
老人顿了顿,样子很如常:“却没想到,凉儿这才走了几个月,家里就有男人络绎不绝的上门来,听说外面很热闹呢。”
陈芃儿脸瞬时就涨的通红了,她知道这是老夫人在敲打她,丈夫才去世几个月,她大着肚子就已经这般熬不住,招蜂引蝶的惹得家门不安。
而这些所谓所谓络绎不绝上门来的男人,也许指的是杜若,也许指的是山下师兄,更也许两个人都捎带上了。
她百口莫辩,却也没想着分辨,只敛容屏气,低下头双手紧握:“是我疏忽了,往后不会再有了。”
她这个媳妇当的从来都是这样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韩母也并不想跟她多话,见她已经这样答了,其他的话也便都省了。
她的确恨她,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阖眼叹了口气:“行了,你知道就好,出去吧。”
声音里有说不出的疲惫和寂寥,陈芃儿抬头,蠕动了下嘴唇,到底没说什么,低头轻声退了出去。
一出房门,秋分乖巧的上前来扶了她,一直到走出后楼,长廊两侧枝盛叶茂、繁花似锦,耀眼的阳光在花瓣和枝叶里穿梭,落去草地一簌簌金色的斑驳,一片豁然开朗的葱郁明亮,似乎身后楼宇里的昏暗静寂,全是一个幻境而已。
亦岩正从长廊里朝她迎上来,少年的脸精气神勃发,眼睛明亮,瞧见她就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模样:“姑姑,广州的周厂长来上门求见,正在书房里等您。”
她不由驻足,想了想,好吧,又是一个男人找上门来。
脸上浮出一个笑来:“知道了,我这就去。”
转而又吩咐:“你也一快来。”
亦岩伸手扶了她,见着她脸上的笑,心想姑姑以前每每见过老夫人,总要郁郁一会,今天看来心情不错。
看她心情好,他自然也高兴,很响亮的“嗯”过一声,唇角弯翘的弧度,竟在脸上生生抿出一个讨喜的小梨涡出来。
周适也,广昌设在广州的棉纺厂厂长。
这个人30多岁的年纪,身材敦厚,瞧着十分年富力强,原本是上海广昌棉纺厂的副厂长,因为广昌在广州设立新厂,所以被韩林凉委以重任,担任了广州厂的厂长。
陈芃儿先前就认得他,在上海念书的时候还叫过他“周叔叔”,现在这“叔叔”自然是不能再叫了,再叫怕是要折杀了人家。
周适也在书房里满头大汗的喝着茶,一见陈芃儿进来,“腾”的一下站起身,双手紧捏了凉帽,支吾了下,唤了声:“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