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芃儿点头称是,老夫人沉吟了下,又道:“但现在广昌的主家是你,所以生意上的的事,你拿主意就好,日后不用在问我。”
陈芃儿最近觉得英奇有点奇怪。
自从韩公馆对杜若奉行“恕不待客”政策,英奇很是生气了一阵,觉得自己在朋友面前很没面子,为此没少找陈芃儿吐槽,义愤填膺指摘她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朋友”如此“冷淡”,搞得他很觉尴尬。
陈芃儿听完他一番喋喋不休,只说了一句:“这里是韩公馆,不是陈家。”
英奇一下卡了壳,脸涨红了半响,愤愤拂袖而去。
花园里他撞上亦岩,对方急退几步,唤他“舅少爷……”,英奇想着这花园这房子是“韩公馆”,自己的亲姐是“韩夫人”,就连眼前这个他死活瞧不上眼的乡下土包子都是“韩”亦岩,只有自己是“陈”英奇——这一想心里又是一番大大的不是滋味,气的直想揣一脚眼前人!
可一想人家好歹是“韩”亦岩,自己这又算什么呢?这陡然的悲从中来,伤心的很,掩面夺路而去鸟。
再然后几天,陈芃儿就发现英奇有点不对劲。
虽然她和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相处甚少,但仅凭小时候她对他的了解,就知道,英奇虽然长处没大有,但也没太有啥坏心,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就连使坏也是很低级的,简而言之就是个草包——这样的英奇,可以幼稚,可以胆小,可以狐假虎威,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沾沾自喜,可以洋洋得意,甚至连他老是爱欺负亦岩,她都觉得还算正常的。
可是,当这样的英奇突然开始长吁短叹,开始对月伤情,开始黯然神伤,开始闷闷不乐,开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个小时就拿着钢笔对着一张白纸却最后又心烦意乱的扔了纸团满地的时候,她深深觉得英奇开始不正常了。
特别是她不放心,去他房里瞧他——这孩子光脚抱膝坐在窗台上,扭头痴望着窗外幽蓝的天,到底光贪图长个子了,脊背薄薄的一条,很有些单薄,一时间竟叫人觉出了些“孤寂孤清”的味道。
更叫她觉得不放心的是,这孤独望天的她的兄弟,突然回过头来幽幽问她一句:“姐,你说,这世上的感情,是不是十有八九都是不顺人意的?”
陈芃儿被问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又问:“是不是就是这些不遂人意,才叫人觉得世事无常,人生苦短……”
陈芃儿:“……”
这算什么?
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还是……这孩子情窦初开,喜欢上什么人了??
之前她闻到他身上的脂粉香看到他衣服上蹭到的口红印,还担心他去那些风月场会学坏,所以对光叔总是叮嘱的格外用心,让他好生看好舅少爷。但这阵子英奇出门都不叫光叔开车,且陈芃儿这些日子操心“双宫绸”,也无多闲空关注英奇,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副模样了!
陈芃儿有心再问,却死活再问不出半句话来——眼前这十九岁的自家兄弟,落落寡欢,再加上模样生的不错,蹙起的眉尖眼梢都带上了十分忧郁的滋味,没有了往常的嬉皮笑脸,倒叫人觉得人长大了些,虽是瞧着行尸走肉样的灵魂出窍样,但作为姐姐,说不心疼是假的。
她心下揣摩着英奇应该是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奈何流水有情落花无意,毕竟在英奇这样的年纪,当是情窦初开、为情所困的时候,喜欢上女人最正常不过。
不过作为一个姐姐,陈芃儿不是一个善于教育和宽慰人的主,英奇这些年她都没在他身边,自家弟弟到底欢喜什么其实她也不太清楚。
所以,她唯一的安慰也就只有钞票了。
本来平时她拿给英奇的零花钱足够他出门不至于捉襟见肘,还能小有富余,现在看英奇这副小可怜的模样,顿时爱心泛滥,一口气拿出了不少自己的私房钱贴补他。
她的私房钱自然都是韩林凉给的,从小攒到大,她平时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自己又生性不爱逛街也不喜凑热闹,唯一的花销也无外乎是和苏沐芸出门看场电影去西餐厅吃个茶点。所以这些年只韩林凉给她的零花钱积攒下来就是笔不小的款子,而且在他们的婚礼前,韩林凉又拨了一笔到她的户头,好让她去置办些可心的衣物首饰。这笔钱陈芃儿分毫未动,她嫁给韩林凉,虽说是自己心甘情愿,甚至是自己逼迫来的,可终究没有别的女孩子出嫁时那种欢喜心境,况且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需要添置的。
于是这些钱便陆陆续续贴补给了英奇,只是英奇日常花销着实不小,一来二去的已经把她的私房挖去了一小半。虽然陈芃儿向来在银钱上面没受过什么难为,但广昌账面上的银钱她是绝不肯动用分毫的,供养英奇只肯用自己的这点存货,本来她卡的还算张弛有度,毕竟英奇只是她的弟弟,姓“陈”,而不姓“韩”。就像亦岩,身为韩家人,并且是韩林凉指定的“养子”,可以拿到广昌每年的红利,而英奇的身份在韩公馆来说,其实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她希望英奇现在虽在她身边,但也能有份自觉,毕竟她虽然是他的亲姐姐,但这里到底是韩公馆,而不是他们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