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年紧紧握拳,喉头微动。他的阿拂……他的阿拂。
他恨不得倾其所有,将一切都捧给她。
“阿拂,小心冻着。”徐思年已解下自己的披风。
刘拂举起手中酒壶向他示意,大笑道:“我带了酒来,再不怕风寒。”
在阳光照耀下,她执壶的手,比上等的钧窑瓷壶还要细白。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刘拂,目光却扫向了远方。
时已过午,张秀才他们等的人,还是未来。刘拂就着壶嘴饮了口酒,越发好奇起来。
***
因着风雪,早前准备的投壶等游戏都已取消,直到此刻,诗会的重头戏才真正到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轻扯了下,徐思年回头,笑望刘拂:“阿拂?”
刘拂笑弯了眼,亮晶晶的眸子格外好看:“徐兄,我待你得了魁首,请我喝酒。”
“好。”徐思年朗笑一声,引得无数人侧目。
谢显笑道:“松风兄要请酒,怎能偏私阿拂一人。”
众书生纷纷应和起哄,场面热闹非常。
徐思年听他称呼,暗自蹙眉,一把拍开谢显搭在刘拂肩头的手:“今日你是东道,我怎好抢你风头。”说罢又拱了拱手,“待上元节后,若各位兄台赏脸,咱们再聚一次。到时不带这两个小的,正好不醉不归。”
小宋先生喜他爽朗,先笑道:“这个东道,却是该我做的。”
此言一出,方才起哄的人都撇开徐思年不理,只向小宋先生拱手道谢。
上元节后,不消十余日功夫,便是德邻书院开馆的日子。
谢显哼笑一声:“松风兄不请我就算,小宋先生的宴,我却定要赴的。”
只剩刘拂无言以对,狠狠瞪着徐思年。
见刘拂一脸郁卒,小宋先生想起自家侄儿,忍不住柔声笑道:“小公子家住何处?到时我下帖子与你。”
刘拂眼珠一转,满脸迷茫地望向徐思年:“松风兄,我住的那个胡同,叫什么来着?”
出门游历,竟记不得自家房门开向哪里。众人哄笑,都道徐思年说得没错,确实是小小少年,得有人好好管着。
徐思年也含笑望她,又向小宋先生报了个地址。
只有与他极亲近的谢显知道,那是徐思年的私人宅子。他却没有多言,只笑着揽住刘拂肩头:“你去也成,只是得跟我一样,乖乖喝茶。”
刘拂苦着脸,见小宋先生也是一脸赞同,只得点头应是。
她看着被徐思年放到极远处的酒壶,默默叹了口气:“无酒怎堪诗,小弟今日是写不出什么大作了,不如替各位兄长誊写诗稿,免得有人借着老子的名头大占便宜。”
意在言外,很是直白。刘拂杏目圆睁,又是不甘又是无奈地瞪向徐、谢二人,让人忍俊不禁。
徐思年完全不恼,反倒笑着摸了摸她发心:“好,都依你。”
谢显也笑着点头,端着副长辈的和煦模样,让人气急。
刘拂咬牙拍掉徐思年的手,恨不得一会在他诗稿上批个大大的“劣”字。
一片其乐融融中,只有换过衣服的李迅冷笑道:“你这般年纪,可认得全字?莫要抄错了格外仁兄的佳作才好。”
刘拂惊诧莫名,转而惊叹道:“原来李兄十四岁时还读不通诗书?看你今年不到三十,如此基础竟也能考的秀才功名,可见钝学累功确有其事!”
刚刚及冠的李迅气得两耳冒烟,被友人强压住,只得嗤笑道:“我只怕诗作落在你手,被改到面目全非无处辩驳。”
“这倒是真的。”刘拂摸摸下巴,苦恼道,“我誊到李兄大作时,定会忍不住改了又改,只是这五十六字之师,实在不敢当。”
她面色正经非常,像是真的为此烦恼忧心。
李迅气急:“还请小宋先生见证,学生要与这小子比上一比!”
“李兄!”
“唉!李兄切莫冲动!”
旁观的书生本是看得有趣,此时不论是为李迅还是刘拂,都得出言拦上一拦。
先不说刘拂小小年纪绝无胜算,光李迅以小欺大,就足以引为笑谈。这场比试,对两人都没有丁点儿好处。
见李迅似有偃旗息鼓之意,刘拂挑眉,加了把火:“李兄年长于我,他既开口,小弟也不好推辞。”她对着小宋先生一揖,“还请先生出题。”
前世金榜题名大魁天下后,同榜读书人多说她沽名钓誉,凭借帝宠才能得中状元。也有不少人心怀不忿,借故在各色诗会集会上向她邀约比试。
只是那结果……刘拂直起身,朗笑中满是怀念。
自她二十三岁起,就再没诗会愿意邀她了。
难得重来一次,又有这么个傻子直冲上来,又怎能放过?
刘拂想,她虽说好了今日不作诗,但也有别的法子一解技痒——平日自己修习是一回事,但在人前大出风头,狠狠压住那眼比天高的无知庸碌,则是另一种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