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从理智上来看,做一个只忠于皇帝的“纯臣”自然是最安全、最快捷获得信任的方式。
当今新朝,老皇帝年迈病弱、疑心日日增加,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刀,就是那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朝中的力量角逐一贯如此,一旦获得了最高权力者的支持,谢初尧自是可以迅速积攒起自己的势力。
复辟旧国是一条漫长且看不到尽头和希望的路……
男人神色不变,脑海中开始迅速思索,片刻后,对王奇道:“你将尚在京城中,或能成为我们助力的人选详细描述一番。其生平、家族、喜好、年龄,事无巨细,只要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说完,他又补充道:“无需筛选。是否能为我所用,我自有判断。”
王奇看向谢初尧的眼神不由微微一变。
他明白谢初尧的意图,叹道:“将军心性坚韧,沉着不失机敏,在下不得不服。”
说罢,他一边思索,一边慢慢把心中的人选一一解释给谢初尧听。
等两人聊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眼看天色不早,两人也差不多聊完了,谢初尧便准备告辞。
在男人踏出门槛前,王奇叫住了他:“将军留步。”
谢初尧回眸:“先生还有什么叮嘱?”
王奇准备了一下措辞,隐晦地提醒了一句:“将军的打算,不妨多与几位皇子沟通。”
谢初尧见王奇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眉头微皱:“见宵还不到十四,砚南向云几个更小。此时就将他们拉入棋盘,还太早了。”
自从将皇子公主带出险境,谢初尧就一直将他们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虽说大事上他不会瞒着几位皇子,可很多时候,他不愿谢见宵几人接触到危险。
王奇却笑了:“什么叫拉入棋盘?皇子们不一直都在棋盘之中?况且十四岁,在皇家来看,已经不小了。若是墨家没有反了先朝,想来太子和二皇子此时也争得厉害,闹得头破血流都是有的。”
谢见宵几兄弟在王奇这里上课,也不仅仅会学四书五经,权谋计策、御下之道,只要几个皇子有意,他便会倾囊相授。
若说熟悉几个皇子的性格想法,只怕谢初尧还比不上王奇十分之三。
他自是有立场说这些话的。
见谢初尧眉头紧锁,王奇又低声道:“王朝总归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我自知将军不会越俎代庖,可是……将军莫要过分看重信任二字。”
天家儿郎,从来不会给予谁真正的信任。
身微人臣若是将所有的指望都放在君王的信任之上,只有一个下场。
天色已暗,书房里尚未点起烛火,此刻的王奇站在房间深处,几乎让人瞧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觉一片阴沉。
谢初尧停顿了片刻,终是点头道:“先生好意,我知晓了。”
言罢,男人转身离开了书房。
阴云密密地遮住蓝灰色的天空,空气并不湿润,想来夜里不会下雨。
只是那阴云,始终压在人心头,从不给谁片刻的喘息。
谢初尧踏着浓浓夜色归家时,第一个见到的是在小院外的谢见宵。
少年身姿挺拔,他的容貌威仪都肖父,再加上沉静稳重的气质,便是穿着毫无点缀的朴素衣袍,也无法掩盖一身贵气。
小院外一片安静,四下无人,谢见宵便开口唤道:“国父。”
“怎么在外面?”
少年恭声道:“见国父迟迟未归,便来相迎。”
谢初尧脚步顿了顿。
男人一路上都在回想王奇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不能与帝王家谈信任。
谢初尧想了一路,便在脑海中反驳了一路。
面前之人是谢见宵啊,他将少年从敌军的刀下救出,成为几个孩子的国父……
谢初尧微微笑了一下,拍拍少年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进了灯火通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