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是先由谢见宵引出来的。
他眉眼淡淡,让人瞧不出情绪:“今日叛军作乱,意欲刺杀殿下,三皇子殿下怎么看?”
墨储却摇了摇头,道:“这些刺客不是前朝叛军。”
见他语气果决,谢砚南不由诧异地看了墨储一眼:“你为何会这般想?”
墨储认真分析道:“这两年已经很少见过前朝的叛军了,况且,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目标也是我父皇——刺杀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手无分毫权力的皇子,对他们有什么用?如此看来,这些刺客不过是做了叛军的打扮,意图掩盖真实身份。”
谢见宵和谢砚南两兄弟暗中对视了一眼。
又听墨储道:“不管怎么说,作乱的叛军从未侵扰过百姓,可见他们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今日我回身反击,后来又被击落马下,这群刺客全然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只不过是想要我的命而已。此等行径,绝非叛军所为。”
谢砚南不由开口嘲讽:“听你这么说,仿佛对叛军还颇为欣赏了?”
原以为墨储会否认,却没想到少年干脆地点了点头。
他的语气十分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个自己敬佩的角色,而非叛军:“叛军首领是个有谋略、有底线之人。我也知道,他们袖上常常围着一圈红布,为的是纪念为国捐躯的唐将军。”
谢见宵和谢砚南不由怔住了,心中渐渐升起复杂的情绪。
最后还是谢砚南忍不住道:“是不是因为朝廷软弱无能,你才这般看待叛军?难道你心里还希望叛军能成事?”
这样的话问出来,算是大逆不道了。
便是墨储也不敢随意谈论这些。
不过四下无人,他又把两兄弟当作了患难知己,便只摇了摇头,认真道:“我自然不是希望前朝复辟。便是我朝存在再多毛病,也比前朝要好上许多——从前尸横遍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是被我父皇终结了的。他身上功大于过,我决计不能容忍叛军伤害父皇分毫。”
在墨储心中,一直是敬佩老皇帝的。
可也正是因为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敬仰,在如今瞧着父皇日渐荒唐之后,才愈发感到痛心和不解。
难道权力真的能够腐蚀人心?
五年前尚未夺位的父皇雄韬伟略、能征善战,与今日垂垂老矣的荒淫君王几乎判若两人。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谢见宵和谢砚南两兄弟也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气氛一时间便冷了下来。
墨储一直用手按着肩上的伤口,可因为伤势过重,又没有金疮药可以包扎,渐渐的因为失血过多身上越来越冷。
他不知不觉中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慢慢闭上了眼睛。
谢见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神情冷漠,并不在意墨储的生死。
而谢砚南兀自因为墨储方才的一番言论正在生着气。
老皇帝功大于过?!
放屁!
对于被老皇帝屠了的前朝皇室,还有那些忠于前朝的有功之臣,尤其是唐家——
一句简简单单的“功大于过”便能盖棺定论?!
他们之间的仇隔着无数亲人的血肉性命,绝无和解之可能!
想到母妃香消玉损的模样,谢砚南心口一阵剧烈抽痛,脸色也白成一片,有些呼吸困难。
谢见宵皱眉:“二弟,静气凝神,莫要多思!”
过了半晌,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谢砚南才从那股无法控制的无力和心悸中缓了过来,发觉自己正倚靠在谢见宵的怀里。
少年别扭地赶紧推开了兄长。
谢见宵看他恢复了正常,也只是神色淡淡道:“日后你一人在外,还需注意,不可大动心神。”
谢砚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了!我的身体我还不了解?与其说这些没用的烦人话,不如想想这个人怎么处理!”
此时的墨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