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别打断老夫人,让她慢慢说,说个够,我倒是不知道,我怎么祸害侯爷了。”门口,夏姜芙一身嫣红的长衫,长发随意散在肩头,秋翠和她说顾泊远在书房和丫鬟有染,顾越皎和顾越涵进了书房就没出来,说得有板有眼,真像那么回事,还说那人肖似自己,顾泊远喝醉认错人了,她好奇过来瞅瞅,没想遇到这么出大戏。
老夫人对她还真是恨入骨髓,不折手段找了这么个人来。
老夫人意识到不对劲,声音怎么是从身后传来的?她怔忡的转过头,被门口立着的倩影晃了下神,再看地上跪着的人,竟一时分辨不出真假。
夏姜芙云淡风轻走了进去,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道,“秋翠,你过来看看,像我吗?”
秋翠看了眼,坚决的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像。
夫人面容安宁端庄大气,眼前的人,太小家子气了些。
“老夫人,下回您可得用些心思,别随意找个姑娘就要来跟我争宠,小心改日我心血来潮,也找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人冒充你,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我在话本子上看多了,信不信,我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夏姜芙挑着眉,她素净着脸,眸色清明,老夫人不甘心的扶起地上的人,“你是谁?”
玲珑心下惊恐,嘤嘤哭了起来,“老夫人,奴婢是玲珑啊。”
她和嬷嬷如愿瞒过侍卫眼睛进了书房,嬷嬷让她好生伺候顾泊远就回去了,书房黑漆漆的没有掌灯,她点燃床前的灯笼,褪下衣衫扑上去时,顾泊远明明很是喜欢,而且嘀咕了些话,意乱情迷,她以为时间差不多了,伸手解顾泊远的胸前的纽扣,却猛地被顾泊远推开了。
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睁开,死死的盯着她,让她方寸大乱,她看得出来,顾泊远认出了她不是夏姜芙。
而嬷嬷在外边所瞧见的,不过是她抱着被子,自己演了出戏给她看罢了。
老夫人摇了摇头,指着玲珑,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夏姜芙,怎么可能?”
嬷嬷说玲珑成事了,以夏姜芙的性子,一定会大吵大闹,顾泊远喜新厌旧,护着玲珑,在夏姜芙哭闹不休时扇她两个耳刮子,事情是这样的才对,玲珑怎么狼狈的坐在地上,夏姜芙却姗姗来迟,春风得意。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她四下看了看,沿着屋子到处走,“嬷嬷,嬷嬷,你去哪儿了?”
听到隔壁有撞墙声,她似有所感,踉跄的跑了出去,看到嬷嬷的刹那,崩溃大哭,“啊......”
夏姜芙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人,让秋翠把老夫人扶进来,“老夫人,您可别哭,子时还未过半,是您的生辰呢,来,什么话坐着好好说,秋翠,扶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表情怔怔的,眼神瞥向上首的顾泊远,凄声道,“泊远哪,我是你亲娘啊。”
夏姜芙好笑,“您要不是他亲娘,您能在这?老夫人坐着吧,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老夫人坚决不肯坐,谁知凳子上是不是插了钉子,左右推开丫鬟,破罐子破摔道,“我告诉你,我是泊远亲娘,你真敢对我做什么,老侯爷不会放过你的,小心他夜里找你索命。”
“老夫人,您是大家闺秀出身,听听说的话,跟市井泼妇似的,我能对您做什么?”夏姜芙嘴角噙着笑,走向顾越皎,顾越皎主动让出座位,扶着她坐下。
老夫人走向顾越涵,“起来。”
顾越涵沉着眉,不发一言让出了位置,老夫人是明白了,以夏姜芙的性子,今天铁定不会让她好过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她要有个好歹,府里要为她守孝,顾越皎的亲事就成不了,夏姜芙聪明,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既然夏姜芙还有事求她,她就没什么好忌惮的,挺着胸脯,趾高气扬的瞪着夏姜芙。
夏姜芙笑得更明媚了,微微侧目,和顾泊远道,“要我看,老夫人做事愈发糊涂了,估计上了年纪神识不清,她既记得老侯爷,就让她搬祠堂,天天守着老侯爷灵位,夫妻闲话家常,多好?”
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扬手就要动手,被顾泊远拦了下来,“母亲,还嫌今日不够丢脸吗?”
侯爵侯府的老夫人,不安享晚年,却整天和儿媳作对,传出去,长宁侯府还有何脸面?
“你还护着这个女人,要不是她,咱这些年关系何至于如履薄冰,泊远啊,你是娘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啊,你胳膊往外拐,有了媳妇不要娘啊。”老夫人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夏姜芙轻笑了声,“老夫人,您也别哭,我打定主意的事儿,谁都拦不住,您清楚的。”
老夫人心虚,朦胧着眼,一时止住了声。
“侯爷,你表态吧,毕竟她是你母亲。”夏姜芙靠着椅背,极有耐心等着,嘴角分明噙着笑,但谁都感受得到,夏姜芙并不开心,真不知道,顾泊远若说个不,事情会如何。
顾泊远沉默许久,低低点了点头,“依你的意思办吧,母亲年事已高,不喜热闹,后边祠堂环境清幽,适合她养老。”
老夫人不从,拽着顾泊远手臂,“泊远,你为了这么个女人这么对娘,我是你亲娘啊。”
“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老夫人,亏得侯爷是从你肚里出来,否则......”夏姜芙扬起个嘲讽的笑,吩咐人将老夫人扶回去休息,懒得说剩余的话。
“夏姜芙,你就是个丧门星,我就不该让你进门,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老夫人发了疯的扑向夏姜芙,顾泊远拦住她,她伸出腿,还是如愿踢了夏姜芙一脚,夏姜芙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前提是要您做得了鬼啊,当年我就与您说过,脑子不好使就收收您的野心,吃斋念佛洗涤身上煞气,您不信,又栽跟头了吧。”
这话一出,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便是顾泊远都露出厌恶之色,吩咐道,“扶老夫人回去,明日搬去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祠堂半步。”
隔壁的嬷嬷听着这话,身子瘫软在地,夫人,果然对当年之事是知情的,她们就不该存着侥幸的心理,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她,自作孽不可活啊。
兔死狐悲,她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妈宝054
老夫人神思恍惚, 大喜大悲过后,整个人看着老了十几岁,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 自嘲的笑道,“你厉害, 知道真相却不动声色, 任我慧眼如炬也被你瞒在鼓里,罢了, 祠堂就祠堂吧,我落得如此下场, 住哪儿有什么关系呢?”
推开搀扶的丫鬟, 兀自朝外边走, 到门口时,她倏然转过身来,嘶哑着声道, “我年纪大了,离不开嬷嬷, 就让她跟着我去祠堂伺候吧。”
夜风凄凄,几片树叶悄然坠地,老夫人弯唇一笑, 眉间似有无尽苍凉,想她要强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栽到夏姜芙手里,老侯爷说得对, 世间万物,皆是一物降一物,遇上了,躲都躲不过,是宿命。
屋里一阵沉寂,夏姜芙不开口,谁都不敢应,老夫人望着漆黑的夜色,语带祈求,“你不喜欢有人约束,我将她带走不是更好?”
她不知夏姜芙为何不追究当年的事儿,嬷嬷对她有陪伴之恩,她是定要护着的,祠堂阴暗潮湿,往后就嬷嬷陪在她身边了。
“您开了口,我哪儿有不应的道理,秋翠,叫嬷嬷跟着老夫人去吧。”夏姜芙笑得甚为开怀,“老夫人年事已高,你叮嘱嬷嬷好生照顾,老夫人有个好歹,我拿她是问。”
“是。”秋翠快速退出门外,而隔壁屋听到动静的小厮已给嬷嬷解开了绳子,嬷嬷额头撞破皮,血顺着眉心下流,她鼻翼动了动,红着眼眶,扶着老夫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老夫人再无翻身的地儿了,她心里明白。
早知这样,她就该拦着老夫人,住在寿安院,起码有侯府和几位少爷时常过来陪她,三世同堂,其乐融融,现在呢,什么都没了。
老夫人和嬷嬷走了,其他人惊慌失措,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想着自己的结局,无声抹着泪,寿安院的婆子反应快,双手撑地,不住给夏姜芙磕头,“夫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您大发慈悲饶过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