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夫人们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谁这么好心做了好事不留名。
你捂嘴,我压声,哪怕音量再低小但说话的人多了仍然会让人觉得吵闹,梁冲坐在顺昌侯身旁,几欲拍桌大吼安静点,奈何被顺昌侯阴测测的眼神盯得发毛,只得一忍再忍,烦躁地吩咐小厮,“你机灵点,听听她们说谁的坏话呢!”
不是梁冲把人往坏处想,而是再了解夫人们本性不过,别看有些时候端着架子,一旦谁府上出了点事,那些夫人比谁都幸灾乐祸,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不停,能让这么多人一致张开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顺昌侯皱了皱眉,从座位上起身,吓得梁冲以为要挨打,下意识的抬手抱住自己脑袋,结果顺昌侯压根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梁小子,瞧你吓成这副模样,在家没少挨打吧。”户部尚书捋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
顺昌侯多温和的一个人,儿子怕他怕成这样子,可见好脾气也有管不住的时候。
梁冲朝他龇了龇牙,放下手,嘀咕道,“他不是不让我离开他视野半步的吗,怎么自己先走了?”
是不是说,他爹说的话自己给忘了?
想到此,他情不自禁笑了,推开椅子,三步并两步跑向大门。
戏台子上的戏吸引人不假,然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找顾越流玩。
地面湿哒哒的,梁冲走到外边,目光不小心瞄到顺昌侯神神秘秘站在雕花镂空墙壁后跟人说话,顺昌侯眉目素冷,浑身充斥着肃杀之气,激得梁冲又是一哆嗦,打消了过去偷听的念头,放轻脚步,猫着腰,迅速往外边跑。
墙壁后,顺昌侯神色严肃,“真不是你派人的?”
“没有你的意思我哪儿敢轻举妄动?驿站失窃后,京兆尹府看似没有动作,实则暗中派人加强了守卫,可见皇上还是重视塞婉公主的。”
如果梁冲走近看的话,一定能认出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是他亲舅。
“那就奇怪了,不是你还会有谁?”顺昌侯也想不到还有谁会忌惮塞婉公主恨不得大街上行凶了。
“刚才听说这事我还以为是你呢。”姚守庆低声道,“听说街上那群歹徒想要塞婉公主的命,要不是遇上长宁侯府那几个小子,塞婉估计横尸街头了,不是你,也不是我,那还有谁?”
他左想右想,没听说塞婉跟谁家小子走得近啊,“要不要问问冲儿,他和塞婉公主有些交情,估计知道谁干的。”
姚守庆看来,对方想杀塞婉无非怕她祸害子孙,要知道,年前他派人去驿站行窃就是想警告塞婉别再缠着梁冲,岂料昨天傍晚,两人又搭上线了,塞婉公主也是脸皮厚,千方百计跑到梁冲跟前献殷勤,嘴巴上说还钱,谁知心里打什么主意?
“我恨不得他们老死不相往来,让冲儿去问塞婉公主,万一她生出其他心思怎么办?既然不是你干的我们只当不知,顾侍郎可是个狠角色,你等着吧,不久就有消息出来了。”那些人怕是倒霉透了,啥时候动手不好,偏偏在顾越皎眼皮子底下,抓到的那个活口,不死也会被剥层皮下来。
姚守庆想想也是,他们要露出马脚,被顾越皎盯上反而得不偿失。
他又问,“昨日塞婉公主真是找冲儿还钱的?”
昨天他在云生院看戏看得正精彩呢,小厮匆匆忙跑来叫他去顺昌侯府一趟,他以为发生了大事,结果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顺昌侯拿着鞭子追着梁冲到处跑,一问才知梁冲偷跑出府和塞婉在后门幽会,这种事传出去,就是太后押着都不顶用,文武百官肯定会不折手段欢欣鼓舞促成这桩亲事。
劝好顺昌侯,他急着赶回云生院看结局,也没细问,此时才想起来。
“那钱是冲儿给她的,没想到她会还回来。”顺昌侯相信梁冲不敢撒谎,说起梁冲,当即掉头就走,“那小子,估计又偷偷溜出去了,我去看看他。”
回到位置上,哪儿还有梁冲的人影?顺昌侯不禁头疼胸闷喘不过气来,忙吩咐小厮去驿站外的街道堵人,务必将梁冲抓回来。
老夫人说塞婉公主当着太后皇上的面承认喜欢顾府五小子,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人心易变,万一塞婉脑子开窍相中梁冲了呢,防患于未然,坚决不能让他们有过多相处的机会。
小厮称是,火急火燎奔着驿站去了。
梁冲不知自己老爹派人在驿站外守株待兔,他熟门熟路进了长宁侯府,由丫鬟领着到了颜枫院,和在外的吊儿郎当不同,他认真整理好头饰衣衫,跺了跺鞋上沾染的雪渣子,确认仪容整洁才慢悠悠踏进月亮形拱门。
顾越流收到小子在走廊上候着,眼瞅着人到了外边却忽然停下,磨蹭一会又慢条斯理的,看得他心里发慌,忍不住扯着嗓门催促,“你能不能快点,等得我浑身都发抖了。”
梁冲放眼望去,没看到夏姜芙人影,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为何这样子,不就是怕夏姜芙觉得他性子冒失吗,拔腿跑向顾越流,“你们怎么不去云生院看戏,亏我低声下气求我爹带着我呢。”
“坐久了屁股又平又宽不好看.......我们原本去聚德楼吃饭......”想着忽然冲出来的歹徒,顾越流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算了,不提这件扫兴的事了,败坏心情。”
梁冲一头雾水,跑上台阶,忍不住抱怨顺昌侯的暴行,“你说我会不会不是我爹亲生的啊,他对路边的叫花子都比对我好。”
不对,如今安宁国泰民安,叫花子都开垦荒林自给自足了,比他强。
“你又怎么了?”
“还不是塞婉公主惹的事,当日给她钱是心里过意不去,没提让她还的事儿,谁知她非要把钱还给我,还约我去后门拿钱,被我爹抓着先行,以为我败坏他家风呢,没把握打得去半条命。”说着话,他撩起袖子露出青青紫紫的手臂,都是让鞭子给抽的。
顾越流拿手戳了戳,“还真是淤青,顺昌侯看着挺和善的,怎么这么对你?”
“所以我觉得他不是我亲爹。”哪有亲爹这么打亲儿子的?
“不可能。”顾越流斩钉截铁,“你们父子两有些方面一模一样。”
这话勾起了梁冲的好奇心,他问道,“哪些方面?”
“逢人就喊哥。”不过顺昌侯谈吐文雅些,逢人就拱手称呼声兄,那热络劲儿,不输梁冲在顾越泽跟前的表现。
“我怎么不知道?”
“我亲眼见过还能有假?”他在书院见着过顺昌侯好多次,无不是顺昌侯满面红光喊子云兄,鲁光兄,山泰兄等等,曾一度他以为书院里的夫子都是顺昌侯兄弟呢,那会他起过巴结梁冲的念头,结果没等他找到路子就听同窗说梁冲被骑射课的夫子打了,被书画课的夫子罚了......
他发觉夫子们并没有顺昌侯的关系对梁冲网开一面后,毅然决然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这是他年幼时起的荒唐念头,无论如何不会告诉梁冲的。
梁冲当了真,学户部尚书捋胡子的动作摸着下巴道,“那他对我怎么跟对仇人似的?”
顾越流耸肩,“谁知道呢。”
想不出结果梁冲便不想了,搂住顾越流左肩,“我来找你去玩的,塞婉公主好像有钱了,我们要不要找她玩掷骰子?”
塞婉公主赌运极差,赢她轻而易举,要不是他没骰子才不会叫顾越流白白分钱呢,“塞婉公主心胸宽广,输了也不会大声嚷嚷,你用不着怕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