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祠堂的冷清,颜枫院里热闹非凡,老远就听见顾越流的大嗓子,“大,大,大......”
顾越流处于变声期,声音又粗又嘹亮,听着总让人想笑,凝香抖了抖伞上的雪,笑道,“六少爷他们又在掷骰子了,约莫昨晚没输够呢。”
宁婉静无声笑了,只听屋里传来声狼嚎,“三哥,不要害人啊......”
用不着说,顾越流又输了。
顾越泽十赌十赢,昨晚念及夏姜芙和宁婉静的面子让二人赢了点彩头,而顾越流是输得满面通红离开的,竟然还不死心,“要奴婢说,往后掷骰子就该避着三少爷,六少爷咋就不懂呢?”
宁婉静无声笑了笑,身上疲惫一扫而空,脚步轻快往里走,“我也试试运气去。”
要是所有人都避开顾越泽,还有什么乐子可言。
屋里,除了顾泊远大家都在,夏姜芙坐在上首,其余几人围着梨花木圆桌站着,黑压压的头挤在一起,“大,大,大......”
“小,小,小.....”
夏姜芙兴冲冲拍桌,一锤定音,“好,我开.....一二三,小.....”
瞬时,响起顾越流近乎崩溃的咆哮,“娘,不要啊,您老手下留情啊。”
随之响起的是夏姜芙咯咯咯大笑,手臂摊开,将输了的钱财往自己跟前捞,嘴里振振有词,“战场无父子,赌桌无母子,我靠手气赢来的。”
“哪儿是手气,分明是三哥有意放水.......”顾越流嘴巴翘得能挂水壶了,一屁股坐在凳子椅子上,神色萎靡。
“六弟又输了?”宁婉静取下腰间荷包,从中拿了几颗金花生搁在顾越流面前,“大嫂送你的。”
顾越流双眼放光,转身朝宁婉静道,“多谢大嫂,我就知道,大哥这个媳妇不是白娶的。”
这话逗得宁婉静羞红了脸,顾越皎抬手给了他个暴栗子,斥道,“没大没小。”
顾越流顾不得疼,慌忙捂紧面前的金花生,“来来来,接着来。”
顾越涵让开位置,宁婉静自然而然坐在顾越皎旁边,顾越白打趣,“大嫂,都是弟弟,没理由六弟得了金花生我们就没有吧......”
要知道,除了夏姜芙和顾越泽,他们都输着呢。
宁婉静一瞧,顾越白和顾越武同时摊开双手,可怜巴巴望着她,她朝荷包撇了眼,豪爽的给了两人八颗花生,顾越泽和顾越涵双手一摊,“大嫂,还有我们的。”
宁婉静:“......”
顾越皎一人给了一巴掌,“还要不要?”
顾越涵收了手不吭声,而顾越泽脸皮厚不怕事,“都是弟弟,为什么不能要,大哥也太厚此薄彼了些,大嫂你说是不是?”
宁婉静无法,公平的给了两人花生。
夏姜芙坐庄,骰子在铁器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夹着顾越流吼叫,仿若夏日聒噪的蝉鸣。
屋里暖烘烘的。
顾越泽手气好,照理说跟着他押错不了,可他是个孝子,时不时给夏姜芙放水,有时候连续几局都是错的,气得顾越流怒骂不止,好脾气的顾越武受不了,也跟着骂了起来。
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秋翠急促的脚步声没有惊动任何人,直到她扯着嗓门喊了声‘侯爷回来了。’
屋里骤然安静。
夏姜芙反应极快,铁器反手一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骰子藏进袖口,脆生生道,“别慌乱!”
她昨晚应过顾泊远除了守岁不玩骰子,岂料这么快就被抓了现行。
没办法,朝廷不禁赌的时候她不喜欢玩,禁赌后,她反而蠢蠢欲动双手发痒,老夫人说得不错,她骨子里就是个爱跟人作对的。
顾泊远在外就听到里边声音了,看桌上没来得及销毁的赃物,他面无表情扫了眼在场的人,声音冷若寒冰,“谁允许你们掷骰子的?”
夏姜芙挺了挺胸脯,一口否认,“没掷骰子,我们玩猜谜游戏,谁猜中了就能赢钱。”
“和赌博有什么不一样的?”顾泊远又冷冰冰问了句,眼神锋利的看向桌上铁器碗,神色愈发冷峻,“谁带的头?”
夏姜芙正要答话,谁知顾泊远不理会她,目光冷冽的瞪向顾越泽,“你的骰子?”
之前他让向春在顾越泽房里搜出不少骰子,这儿除了顾越泽,不可能有人会收藏那玩意,“向春,把三少爷带去书房。”
夏姜芙被他阴沉的脸色弄得来了火气,“顾泊远,你敢?你在宫里受了气就回府发脾气,真有本事就把气撒到宫里去。”
她拉住顾越泽,“你别怕,娘在呢,谁都不敢动你。”
顾泊远目光淡淡拂过顾越泽,没说什么,掸了掸肩头堆积的雪,叫上向春去了书房。
顾越泽浑身僵硬,半晌,拉开夏姜芙,语声温和,“娘,您别担心,我去去就回,大过年的,爹不会为难我的。”
顾越泽太了解顾泊远了,他要不去书房,改日多的是法子折腾自己,夏姜芙偏心他们,真要为了他和顾泊远闹起来,他于心不忍,敛起思绪,他再次宽慰夏姜芙,“娘,我去去就回。”
大不了就是被揍一顿,这些年他也不差这顿。
夏姜芙面露担忧,旁边的顾越皎安慰她,“娘,爹不会打三弟的。”
真要打,不会让夏姜芙知道。
夏姜芙送顾越泽出门,自己在外等着,两刻钟后,顾越泽回来了,夏姜芙忙过去携了他的手,上上下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顾越泽忍俊不禁,“娘,我没事,爹叫我去书房是有话交代我,您别想多了。”
那件事顾泊远不让告诉夏姜芙,他也不敢多提。
“什么话不当着面说,非得偷偷叫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