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快意道:“兄弟不是兄弟,父子不父子,我们是天底下最残酷的一群人。可这又如何?共逐罢了!你把兄弟们当作傻子,可你自己呢,净霖,你才是最傻的呆子!九天门号令群雄已成趋势,为何要多此一举再开鸣金台?因为苍龙必会闻声而来。这条龙是父亲难以逾越的墙。龙生逆鳞于喉下,父亲曾以数年来琢磨他,却见他喉下乌黑一片,根本没有所谓的逆鳞。想要击破他,便先给予他。当他喉下鳞化月白时,便是时机已到。你是把剑,你击破了他。杀掉他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净霖垂首,露出的后颈白皙沾血,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搅弄乾坤不过如此。”云生笑起来,“此后天地共主只有一个,众生匍匐于我的脚下,我是承天君,我也是君父!”
诵经声早已停歇,周围阒无人声。
净霖忽地抬首盯着云生,少顷,勾了勾唇线,说:“你心以为这些年皆在你运筹帷幄之中吗?”
云生抬臂,华服尽显,明冠摇曳。他说:“兄弟八人,杀出重围,稳坐于此的人只有我。你不入轮回,我便猜得你会活着。你一路到此,还期待着谁来解救?父亲已死,我将你捉拿于此,便是要重召三界会审。黎嵘当年同你那般亲近,你杀父亲,他岂会不知?是你们筹谋篡位,若非真佛明鉴,那日九天台上,死的便不仅仅是父亲。你如今已沦魔道,黎嵘便是助纣为虐。你们俩人皆该死。我不是目无律法的人,我要你们死得理所应当。”
净霖说:“澜海因你而死,却也在你的掌心里写下我的名字。你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云生说:“他不过是病入膏肓,意图透个风声给你。”
“不是。”净霖斩钉截铁地说,“他写下我的名字,不仅是要告诉我兄弟中有叛徒,还是在告诉你,除你之外,还藏着一个他也不知道确切面目的人。”
云生骤然冷下面容,说:“你意乱我!”
“陶弟死在血海中,是谁助他化魔,是谁放他下界。”净霖语速渐快,“当年临行时,又是谁对我提及剑穗一事。”
云生猛地退后,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听那阶上渐起脚步,黎嵘身着绛红大袍缓步而上。
净霖轻轻道。
“你所言不假,人若久居高处,便会疏于防备。今日是你死,还是他死?云生,黄雀来了。”
第121章 破茧
黎嵘立于最后一阶,缓跪下膝,说:“君上。”
云生遥遥地揣摩着黎嵘的神色,被净霖三言两语挑拨了心弦,却不肯轻易露出畏惧之色。他珠帘的摇晃逐渐平息,将变幻莫测的神色都隐藏在其后,说:“邪祟已除?”
黎嵘说:“正在殿中,待君上处置。”
“你为何不杀了他。”云生步沿着金笼而动,把净霖隔在了两人之间,“他若不除,必生灾祸。”
“正因如此。”黎嵘说,“方须君上亲自处置。”
云生心中已生间隙,断然不肯靠近黎嵘。他笑:“算什么大事,兄长还不能做主?”
“君臣有别。”黎嵘抬眸,扫了净霖一眼,“前车之鉴正在此处,此子不可小觑。”
“我欲放净霖一条生路。”云生忽然话锋一转,搭着金笼说,“东海诞大魔,净霖虽曾有坠魔时,可如今看来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兄弟一场,难免会动些恻隐之心。”
黎嵘撑膝不语。
云生说:“你杀他之心已到了这个地步吗?”
“我不曾对他动过杀心。”黎嵘并不看净霖,他说,“只是隐患不除,人心惶惶。君上已召三界会审,净霖恶名昭彰,恐怕逃不过去了。”
“我今为主上。”云生说,“杀不杀他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黎嵘长叹一声,说:“事到如今,君上却欲妇人之仁。你若不曾下令捉拿他,兴许还有迂回之策。可眼下君上要面对的不是一把咽泉剑,而是前途莫测的双剑。那孩子跟净霖如出一辙,杀父弑君之事已有一轮回,你此刻不杀他们,他们来日便能再行凶事。君上,且要三思。”
净霖回首,并不明白“如出一辙”的含义。
云生的阴阳珠丢在地上,形成黑白太极。他步踏白色,说:“净霖在这里,大魔又是谁?”
“不论是谁。”黎嵘镇定地说,“只要严守东海,待会审之后,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