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梨如今跟华裳好得能穿一条裙子,阿乙回来时她也没理会,阿乙便叼着个果跟在浮梨后边,亦步亦趋。
浮梨被他跟得挤,不禁回头问:“见得帝君了吗?跟着我做什么。”
阿乙说:“我待会儿再去。”
浮梨便冷笑,手里挑拣着料子,说:“想知道黎嵘贬去了哪儿?我偏不与你说。你如今都这般大了,怎么还要与人斤斤计较。”
阿乙立刻跳身坐在桌子上,把果子咬得“咔嚓”响,说:“他既然能趁人之危,我怎么不行?”
“我想你做个君子。”浮梨说,“好的不学!”
“阿姐。”阿乙愁眉苦脸,“咱们家便没有出过什么君子,你何苦为难我啊。”
华裳正倚在一边让喜言给她染丹蔻,闻言扇着描金小扇,也附和道:“做君子有什么意思?阿乙从前也是妖怪,妖怪便讲究玩乐。”说着给浮梨指,“这冠造两套,我瞧着不需要再加物件。帝君依着君上,君上看着也不喜欢繁琐。”
“这也太素了。”浮梨犹自不满,“九哥就成这么一回亲,繁琐些才应景。”
华裳便说:“贵在心意。到时候三里三外都围着人,天又热,太繁琐看着便累。”
浮梨犹豫不决,看向阿乙,说:“你瞧着呢?”
阿乙顿时抱头道:“我在外边跑了一圈,晒得昏,选不出来。你随便定就是了,成个亲而已,阿姐你也忒紧张了。”
浮梨怅然若失地摸着冠,叹道:“我心心念念着九哥赶紧成亲,想了那么多年,唯独没想到九嫂会是个男人。”
“那我们可就早备着了。”华裳忍不住翘了翘尾巴,笑着说,“帝君请风月鉴那会儿便等着君上来,这下好了,可赶上了。我阿姐在时,也成日盼着帝君成家,那北边狐狸洞里还埋着我们给君上的见面礼。除了早生贵子,别的都齐全了。”
阿乙惊恐地说:“早生贵子便不要了!我哪想得出九哥生孩子的样子,姐姐们赶紧说说别的,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浮梨抽他道:“挨着你什么事。”
“我就是受不住。”阿乙单腿踩上桌,撑着手臂,眉飞色舞地说,“两个大男人,做兄弟不就好了?我是弄不懂的,成婚不就变味了吗?”
“你不过长了个人样。”华裳赏着染好的指甲,说,“其实还小着呢。这人世间情字最难缠,等轮到你了,不论是男的女的,还是猫啊鸟啊,你都不会只想与他做兄弟。”
浮梨把各种料子都叠放好,又叹道:“他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傻着呢。”
阿乙嗤之以鼻。
浮梨说:“成婚那日,好好替九哥迎帝君。天地间最打眼的差事便交给你了,若是办砸了,回头我就要收拾你。”
说完又和华裳商量着衣服花样,那样子已经描了千百个了,阿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不都长一样么!
他捡了一个看,见莲纹套锦鲤,不禁皱了皱眉,说:“这也太俗了。”
他音一落,左右两位姐姐便夹了他,异口同声道:“那你觉着什么样好啊?”
阿乙登时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阿乙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才脱身,分明是坐着的,却觉得比外边跑几圈还要累。他负着手,见人人繁忙,群妖也喜笑颜开地搭建屋舍,不禁觉得好没趣。他见殊冉也杵在廊下,便几个蹦跳到了殊冉身边。
“你杵这儿做什么?”阿乙好奇地问道。
殊冉说:“等量身。你阿姐好了没有?”
“你也有新衣裳穿。”阿乙说,“你到时候做什么,变回原身喷水接客吗?”
殊冉看他一眼,说:“我这个年纪,帝君会体谅,况且我本也不是做那个的。”
“那你做什么?”阿乙问道。
“我换上衣服,就是嫁妆一部分了。”殊冉摸着自个的肩膀,“跟着过个场就行了。”
“变成原身走吗?”
“不变。”殊冉说,“那日人多,我也寻思着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如今不用我再忧心前程,便想结个缘。”
阿乙神色讪讪,说:“结缘结情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二个都赶着去。呆子,这东西求不得,那得顺其自然。况且华姐说了,来的兴许是条虫子。你想和虫子结缘吗?我才不要!”
说罢不等殊冉回话,他就跳下阶,沿着阴凉处往上边去。
这城是在原先望塔的旧址上新建的,苍帝归位总要有个地方呈威风。殿阁不多,望台却建得错落有致,是根据群妖所需做的改动。毕竟大家披着人皮便罢了,脱了人皮露出原身体型一个赛一个,地方小了不好落脚。
苍霁的殿在最高处,苍帝化龙时身躯太大,居下边不好腾空。殿阁修得并不华丽,却很巍峨。
阿乙穿过草木,被一群又一群的草精树灵围绕。他挥着袖,沿着阶继续上行。一只小草精挂在他袖上,阿乙把它揪下来,顺手丢了个远。
“走开。”阿乙说,“知道小爷是谁吗?凤凰!凤凰不与你们玩!”
他说完就见那石阶上端端正正坐着石头小人,正顶着草冠一脸肃穆的盯着他。
阿乙吓了一跳,赶紧把丢出去的草精又拎回来,撸了两把头,说:“跟你们玩呢!”
周遭的“叽”声大作,阿乙已经被包围埋起来了。他恼道:“谁揪我的发?不要命了!走开!我忙着呢!”
草精们顶着花苞一个劲地蹭他,阿乙拖着这一身,艰难地移向前边,却见那石头小人消失了,净霖正从另一头拂枝而来。
阿乙说:“九哥救……”
声还没喊完,人已然被小精怪们扑倒了。他滚了几滚,一头闷进了花丛。人还没爬起来,便被踢了一脚。
苍霁怀抱几枝花,撩起枝冲他打了个哨,蹲身笑说:“得了,报个信值得行这么大的礼?头磕得这般响,不给你点赏我自个都过意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