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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1 / 2)

这场马路上视法治为无物的枪战太过影响城市形象,香城政府和不希望消息被炒热的鹏程一拍即合,双方花大力气处理,但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仍有路人拍摄的视频流出。

林惊墨小号关注了几个香城资讯微博,这天上午,她随手刷微博,一条视频蹦出来自动播放,没有声音的画面里,一辆车被十几个摩托追逐从镜头中呼啸而过,惊险刺激宛如警匪片拍摄现场。林惊墨心重重一沉,像被一只手狠揉,愣神数秒后点开,枪击声立刻密密匝匝的炸进耳膜。

是他吗?

她呼吸发紧,抖着手按下暂停,来来回回仔细辨认那辆车,发现好像不是他常开的那一辆,但他又怎么会只有一辆车?

林惊墨点开他的头像,上次对话,还停留在前天。

她有点害怕去翻查二人的聊天记录,退出来,找到唐天与,将视频发给他,想了想,说:好可怕,香城黑社会还这么嚣张吗

那边很久才回复,这段时间,林惊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已知有罪的人在等待最终的判刑。

唐天与对她道:哪来的

林惊墨此时正在一个广告拍摄现场,出外景,阳光明媚,早早有了暮春的意思,林惊墨却被他那叁个字抛进冰窟里,她知道,是程耀司。

她手指僵硬的点在屏幕上,尽量调动自己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回他:微博上看的,怎么了吗

后来,他打出来的字一个一个跳进她眼睛里,他说:被追的是我小舅舅,别传播,估计一会要删掉。

他怎么样了

这句话发送前,林惊墨又赶紧删掉,要斟酌语气,不能被唐天与发现什么端倪,要克制……

她被这种事情搞得烦躁,重新编辑,写:好,那他应该没事吧

唐天与说他没事。

林惊墨一整天都在恍惚中渡过。

事情说来很简单。

发现有人拍到自己照片那一刻,她便觉得自己离被袁建邦发现不远。

当天周砚征跟她说见面取消,她也出于直觉心有所感,一定是有什么变数,让袁建邦取消了双方见面,比如新的线索。

她没有跟周砚征说照片的事情,因为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这段时间,她不适宜再跟他见面。

出门,草木皆兵,但有那么一辆车,确实一直在跟着她。

林惊墨知道她被跟踪了。

如果她不抛出点新的东西,袁建邦一定很快会顺着她查到周砚征,他只有十几个手下而已,怎么跟人斗?

他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样子一直浮现在林惊墨眼前,那天晚上,她就做了决定。

袁明赫在东港的罪过谁,其他人她不知道,但有一个,能跟袁建邦抗衡,又有过矛盾,只有这一个。

不是完全没有犹豫,想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比如告诉他实情,可她隐不去周老师,万一程耀司不答应呢?

时间不等人,林惊墨在慌乱中,天平无限向周砚征倾斜,坐进了程耀司的车。

她搞不懂,为什么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他还要去香城,在东港,或者在其他地方,袁建邦总要收敛一点。

她在车上提醒他好多次要小心,程耀司用那副什么都不挂念的样子,微微笑着,说知道。

林惊墨到凌晨才眯眼睡了半个小时,很快又醒来,手机里,他一直没联系自己。

这下,林惊墨确认自己被拎上了断头台,不知是不是做了太多心理准备,铡刀砍下来前,没有多少恐惧,辗转反复想,他是不是真的没事。

大老板的生老病死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股价随时会风吹草动,对外宣布的都是可宣布的,林惊墨不知唐天与那句算不算官方说辞。

接下来两天,珊姐给她发来叶赭新电影完整剧本,她没多少心思,只是匆匆翻阅一遍,她的角色戏份不多,虽然是名义上女主,实际上戏份还不如女二号警察,大部分时间活在回忆里,是男主角幻想出来的白月光和受害人。

周六,林惊墨和珊姐去见制片人吃饭,叶赭没在,一贯的大牌,不出席饭局。

局散了司机送林惊墨回家,她到楼下大堂,一个男人迎上来。

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麦色皮肤,看上去健硕沉稳,林惊墨浑身隐秘的一抖,听他说:“林小姐,我叫谢麟,耀司想见你。”

林惊墨跟着他前往程耀司家里,一路上,她沉默不语,四肢变得麻痹且无力,指甲扣到皮肉上也不觉得疼。

这是一栋盖在草木丛中的极简风别墅,黄昏,彩云熊熊燃烧,林惊墨踏着阶梯进去,背影仿佛步入满天烈火。

谢麟把她带到书房门前,虽然那件事他猜测七七八八,对林惊墨也有怨言,可她脸色苍白如纸,莫名让人没办法丢给她太强的情绪。

“他在里面。”

说完,谢麟便去了客厅。

咔哒一声,林惊墨打开门。

程耀司背对着她,在看落日,这一声响击到心上,映入眼底的太阳倏地被灼烧点亮。

地上有地毯,林惊墨走上去,脚底软塌,有一种虚浮的不真实,直到面前数米外的椅背缓缓转过来,他眼里残留弥漫的血色,幽暗的红色深潭,那样平静的凝视着她。

衣冠楚楚,岿然如山。

林惊墨被他双眼攫住的同时,庆幸,除了额头的创可贴外,他身上看起来没有别的外伤。

时间好似被定住,良久,他才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声线平稳:“看来你没什么好跟我解释的了。”

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但她内心深处似乎有一道声音,不想就画上这样一个句号,林惊墨往前靠近两步,程耀司漠然看着她,她神情中竟有一丝说不清的凛冽执拗,他想笑,嘴角也是真的挂上笑,森然的嘲弄,绽出一把弯刀,要狠狠的捅过去,带出血肉模糊,安抚所有即将冲破血管的暴烈躁动。

他真恨不得杀了她。

林惊墨有点透不过气,郁堵着,怎么呼吸,都穿不透,试着张嘴,终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过要害死你。”

这句话碾过程耀司脑中每一根神经,胸口一热,他从椅子上起来,几步到她跟前,拽住林惊墨的手臂往玻璃前拖,林惊墨被他拖着,叁步里有两步都是跌撞,刚站稳,她的后脑勺被他死死扣紧,强迫她看楼下。下面,是他那辆被子弹打出坑坑洼洼的轿车,他把它运了回来,摆在眼皮子底下,时刻提醒自己。

此时,他恨意滔天,神情冷鸷残暴,指着车子对林惊墨低吼:“几百颗子弹,一千万买我身上一个弹孔,你没有要害死我?!”

耳边灼气滚烫,林惊墨看着那辆车,凹陷迭着凹陷,玻璃上无数下一秒就会碎裂的蛛网,她喉咙干涩的难受,一下子哽咽:“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去香城,我提醒你很多次……要你小心,记得带保镖,如果我知道……”

哦,还是这样,什么解决预案都没有,哭一下,就要他忘却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俯首称臣。

程耀司掰过她的脸,把她按在玻璃窗上,粗声打断她:“有区别吗?你为了别的男人算计我,林惊墨,我这辈子没栽过这么狠,你有种!”

在袁建邦的小弟帮他串联起整件事之前,程耀司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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