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跟在他身旁,也不看他,低声说:“你何必跟我一起,又不是闲着没事做......”
林势安走过人工安检区,回头道:“不是说了吗?我不放心你。”
白露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就觉着心底一阵奇怪的抽痛,掩埋很久的情绪霎那间翻涌而出,她有点埋怨这人的自作主张,却又被他触到了软肋,心头发软的地方,又疼又酸。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自己的包挎在肩上,先一步走去候车区。
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林势安拉着她,问:“先去楼上吃点儿东西吧?一会儿到车上就买不上什么好吃东西了。”
白露没什么胃口,摇头道:“我不饿,你去吃吧。”
平常这个时候坐车的人不会多,夜间动车时间久,价格贵,并不是大部分人的首选,但今天有些异常,恐怕是因为天气原因,这几趟车人都很多。
白露说完不饿就在附近找空位,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休息的地方,最后还是被林势安拉住了。他说:“别犟了,跟我上楼去找个吃饭的地方,你不吃,就好好坐着看我吃,在这儿人挤人,味道也不好闻。”
白露微微挣了下,眼看身边候车的人越来越多,只能妥协。
楼上吃的也并不多,座位稀缺,林势安和白露勉强在一个拉面馆找到个空位,他让白露占好位置,自己去点餐。
等他走了,白露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四周热闹,她脑子一直嗡嗡叫着,扰得她清醒不得。
林势安排在人群中有些显眼,一来个子高,二来穿着不俗。后来他端着托盘回来的时候,白露便想,有些人是天生要去做他该做的事情的,端饭这种事情的确不适合林势安,哪有人像他这样端饭都端得像拍广告……
说是让白露看着他吃,可林势安还是要了两碗拉面,递给白露一碗说:“你看能吃多少吧,吃不完剩下的给我。”
白露拿筷子在碗里挑面条,面吃不下几口,汤喝了不少。
喝了一会儿抬头看,林势安吃得很快,一会儿功夫一碗面下肚,瞧着白露只拿筷子舀汤,便笑了:“我觉得面还是挺好吃的。”
白露低着头:“吃不下。”说完顿了顿,放下勺子,把碗推到他跟前,说,“还是你吃了吧,别糟蹋粮食。”
林势安看她一眼,“你也知道糟蹋粮食。”他把碗挪到自己跟前,白露这碗汤被她喝了大半,面有些坨,黏在一起,他拨了两下,捞起一筷子吃了,然后说,“我还记得有一回在你那儿,看你叫了外卖,我说不让你吃外卖了,要带你出去吃好吃的,你说外卖不是钱买的吗,扔了多浪费。”
白露不由也想起那天的经历,那还是他们互相试探的时候……
林势安边吃边道:“要是时间不能停下来,回到过去也行,那会儿你高兴,我也高兴。”
白露低眸说:“你净想着不实际的事。”
林势安自嘲一笑:“我是有些不实际,你最实际,有时候你太实际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露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
林势安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叹一口气说:“最近我妈跟cathy相处得还不错,老太太年轻时候脾气很大,个性也强,以前对着我跟我爸,都十分没耐心,现在她把攻克课题的劲头用到了cathy身上,倒是有些成效。那会儿我跟翟医生聊cathy读书的事,一说起来就头大,找专家cathy不肯见,我又抽不出时间,就算有时间,也教不好她,我妈能帮忙,我这边也省了很多心。”
白露没说话。
他接着说:“那会儿我才得空想咱们俩的事,之前就说要跟你好好说,也没有什么机会,见了你,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我又得小心别说错话,生怕把你推得更远……我总是想求个万全之策。”
白露低低说了句:“你这人太贪心了,只想要最好的结果。”
林势安笑:“你说得没错,要是年轻时候,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那会儿只想着时间多,失去了还能再争取,新的总会替代旧的。现在就觉得,什么都不如眼前这个最好,要真丢了你,我得后悔一辈子。”
白露动了动,还未开口,有对情侣到他们跟前问:“不好意思,你们吃完了吗?”
林势安和白露对望一眼,后者先起身,让了位置给那对情侣,那两人连说“谢谢”,白露摆摆手,拿包离开,林势安紧随其后,两个人又是无话。
索性离检票还有点时间,林势安趁这个时间找地方抽烟,白露也走过去抽了一支。
林势安问她:“回北京做什么?”
白露吐了口气,说:“白雪回去了。”
林势安怔住:“这会儿还没到放假时间。”
白露道:“我父母找着她了——要说也不难找,只不过他们还顾着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家女儿不听话,所以动作慢了点儿。现在找着了,肯定是想让她回去的,白雪就被骗回去了,一个多星期没回去上课......昨天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偷跑出来了,我想着,事情发展到现在,总要有个了断。”
林势安弹了下烟灰:“怎么个了断?你跟你父母了断?”
白露看他一眼,道:“我跟家里断了联系到现在有四年了,毕业之后我有个体面工作,好歹让他们心里平衡点,肯认我这个女儿,我妈那时候苦口婆心,说我长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不听话了,他们也年纪大了,想享享福,我那回跟白雪现在一样,心软了,想着他们该折腾够了,谁知道......”她苦笑一下,不再说话。
和家人和解之后,她确实过了两年平静日子,后来到了适婚年龄,白五四和朱琳就都原形毕露。
白露因为结婚的事跟家里人扯了两年,终于还是没能将亲情维持住。这一次,她想的不是妥协,而是彻底决断。
上车前,林势安去买了纸巾和水,还带了两包薯片给白露,说:“晚饭没吃多少,车上要是饿了,你就吃点儿。”
白露接下,点点头。
没多久终于到了检票的时间,白露和林势安跟着大部队排队进去。
他们一个车厢,上下铺,林势安让她睡下面。
等白露睡下之后,林势安才躺上去,床铺狭小,他的长腿伸不直,只能蜷着,这样过了一会儿,白露醒了,趴在他的床沿,轻声说:“你下来睡吧,下面舒服点儿。”
他笑道:“我跟你挤着,能舒服到哪儿?”
白露瞪他:“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爱睡不睡!”
林势安忙说:“睡!来吧,换换。”
下面确实比上面舒服些,起码他能把腿伸出来,只是仰躺着看着头顶的床板,林势安心里鼓噪着,更是睡不着。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动车即将到北京的时候,窗外的天是青色的,地是雪白的,贴窗能看到片片雪花落在玻璃上,然后瞬间融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