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都是他不好,这几日不该同她置气,又是一遍又一遍的着紧问大夫,她的身子有没有什么大碍。
就像一个幼稚的,得了什么宝物的孩子一般。
那大夫说她的身子有些弱,又不大适应这山上的环境,得好生的养着,不然,就怕是会出了什么差错。
他一个匪窝的头子,平时就拿刀拿枪使拳头,粗糙的不行的莽汉,在那之后就寻了许多有关女人怀孕的书来看,只是他又不怎么识得字,就寻了寨子里能识字的人,一句话一句话的读给他听。
各方面全部都注意着。
生怕阿瓷会出什么意外。
这时候阿瓷再想起来,那段时间,大概是是她的记忆里,最开心欢畅的时候了。
他那段时间都不敢凶她。
只要他的语气稍微重一点,她就皱了眉头,接着,他就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而她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说想吃酸果子,他就自个儿跑去后山,一棵树一棵树的摘,给她摘了满满的一篮子,洗得干干净净的递到她跟前。
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行动不便,要去哪儿,就都是他抱着她去的。
哪怕是抱着一个孕妇,他还是抱得稳稳的,将她整个人揽在他的臂弯里。
那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可是安心的同时,也有在隐隐发酵的,不断往外的心慌和忧虑。
87、不甘 ...
大概是连翘她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什么时候是清醒的, 什么时候不是。
但是此时站在山头上面,看着底下火光冲天,她只知道,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她十三岁以前, 还是同爹娘一起,住在千阳镇附近的一个小村落里,村子里原本还有些人家, 只是后来因为地方贫瘠, 渐渐都迁走了,没留下几户。
只是那时候,虽然日子过的贫穷,但是一家人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所有的一切, 都停止在她十三岁生日那一天。
那天村子里来了许多的人, 又高又大男人,一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手上拿着大刀,在那太阳光底下闪闪的晃,晃得人眼睛都疼。
早上的时候娘给了她一些银子, 让她去镇上买面粉回来,给她做寿面吃,正好碰上挑着担卖糕点的小姑娘,剩下几块, 便送给了她吃。
她拿帕子好好的包着这香甜的糕点,想着回去后,拿给爹和娘尝尝。
但是她当时一进门,就看到那男人挥着大刀,砍在她娘的身上,鲜血猛然四溅,她扯着嗓子,厉声喊了一声“娘”,然后手上的方巾顺着掉下去,糕点滚落血泊之中。
院子里,爹就躺在一边,也同样浑身是血。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扯着嗓子,又哭又喊,然后看着那男人,一把大刀,就要朝她砍来。
可是没有下来。
那个男人看了她许久,之后要带她回去,说是,她长得很像他的妹妹。
后来她才知道,他叫连戟,是那匪窝里的当家的,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而他的妹妹,叫连翘,是在十三岁那年,被他的仇家杀死的。
偏生还同她一般大。
连戟将她带到大山的寨子里,告诉她,她以后就叫连翘了。
自那以后,她就变得不大清醒。
总是会一遍一遍的想起爹娘死时候的画面,那鲜血溅在她的身上,还是带着温度的,她感觉自己周身都是粘腻的鲜血,都是尸体,整个世界都是死亡与孤独。
她恨死连戟了,也恨死了这里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