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自己把自己的话接了,不然白玉堂和赵寒烟接话回答一定会让他难堪。
“我是说掌柜这酒楼越开越大了,这才多久,已经是第二家了。还有薛掌柜这店里的菜,还真叫人听着耳熟呢。”赵寒烟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薛掌柜,语气意味深长。
“莫非二位刚刚已听小二报菜了?”
薛掌柜沉吟片刻,忙起身对赵寒烟拱手致歉。
“说起这事倒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菜还是多亏赵差爷的福。我这新开的店,菜色自然不能如三春楼一样,不然这不是白开了一个地儿了?就想另外弄些特色菜,因这店开得急,我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又觉得厨子报来的菜谱太普通,于是就想起在紫烟观的时候,李三和我讲赵差爷做的一些菜多好吃。我就顺便把李三那天跟我说的菜讲了讲,让他学学,却没想到这厨子真的一点自己的东西都没有,全都照办我的说法来。
我这些天既要忙着三春楼那边,又要忙着张罗这忘忧阁开业,根本没顾及他那头。今天得空听他报菜谱,才发现不对,却也开业了,这会儿改不得,想着先凑合两天,让厨子赶紧给我想新菜换掉。可不巧,这么有缘,正碰见赵差爷来了,我这下可是丢大脸了!”
“说得好!”白玉堂瞥眼看薛掌柜,冷冷把手中的茶杯砸在桌上,转即对赵寒烟道,“所谓奸商,不过如此。”
赵寒烟恍然大悟地点头配合。
“是我的错!二位官爷今天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对了,我这里还有窖藏八十年竹叶青,二位官爷若不嫌弃的话,带回去十坛八坛的我也不心疼。”
窖藏八十年的竹叶青,在东京城的价格确实很贵。但这根本诱惑不了赵寒烟和白玉堂。一个不是爱酒之人,一个性子冷傲,决不可能被几坛酒收买。
赵寒烟托着下巴不说话。
白玉堂则右手压在桌上的刀柄之上,眯着眼,岿然不动地坐着,也不说话。
“那该如何是好,实在不行的话,就请二位差爷去官府告我吧,薛某甘愿领罪!”薛掌柜收敛了脸上的笑,起身了,拱手的同时也垂首,对着赵寒烟和白玉堂二人赔罪。
这句话说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几位刚进门的客人和另外两桌已经开吃客人们侧目。
此时的薛掌柜看起来客气又谦和,桌边坐着的两个人则一个冷面拿刀,一个模样慵懒,很像是找茬的。
又听听薛掌柜刚刚话中有‘差爷’称呼,都知白玉堂和赵寒烟是官门中人。
大家自然理解为薛掌柜刚开业,官府就来人找茬难为,要钱之类,平常总见这种事。大家个个表情不忿地去怒视赵寒烟和白玉堂。
“告你什么呢,你酒楼的菜不过是和我平常做的菜刚好撞上了,律法和官府管这个么,告你你也没罪啊。明知道我二人身为官门中人,懂这些,告不得你,你却说这话,耍赖么?”赵寒烟嗤笑一声,也不客气地提高音量,“你说一句我立刻把偷学来得菜都撤了,不更简单?为何不说?”
众客人们一听似乎另有隐情,好像这次不是官府欺压难为百姓了,而是奸商耍滑。
新来的客立刻没心情吃,转身走了。原本吃饭的,也都埋首快点把饭菜吃饭,赶紧走,不掺和事。
薛掌柜再次对赵寒烟谦和赔罪:“一时着忙,倒忘了这个,那就按照赵差爷的吩咐办!”
“别了,你该怎么做怎么做,那些菜又不是我独创。”
赵寒烟转即又觉得自己可能上了薛掌柜的套,她现在出门就代表开封府,若说只因为自己做了烤鱼、粉饺等菜,就不许允许别人也做这些,回头就这么不带前后因果传出去,到时众口铄金,她怕是有言难辩了。
而是事实上,赵寒烟也并不介怀有人学她做菜。模仿始终是模仿,没有办法学到灵魂。她刚刚之所以一气之下,和薛掌柜较真,是因为这已经是薛掌柜第三件做出的‘微妙巧合’事件了。
薛掌柜连连道不敢,这就要吩咐厨房换菜。
白玉堂倒不觉得这件事赵寒烟有错,略不解地把目光放在赵寒烟身上。
“说了没关系,就真没关系。之前吃了你们三春楼的粉蒸肉,我也会回去尝试做了做。那些菜又没有写上我的名字,只能我自己做。其实薛掌柜这个,是太多一样的了,让人乍听起来觉得有那么点‘妙’,但细想想,却是我反应过激了,你没什么大错。”赵寒烟保持礼貌地微笑,实则根本就不算真正的笑。
“那多谢赵差爷的大度相让。”薛掌柜语调没之前那么有劲儿了,表情淡淡谦卑地对赵寒烟行礼致谢。
“掌柜的请坐,”赵寒烟示意道,“我看掌柜的是很信任我的厨艺,才会这么干。你只是光凭李三的话,就这么敢信?”
“赵差爷器宇不凡,一看就是能人,确实对您早就心生艳羡之意。后来听李三讲述赵差爷的饭菜如何好吃到让人发疯,大概就在心里中挂记了,才有后来跟那厨子说的话。”薛掌柜补充解释道,然后让店小二取酒,自罚三杯赔罪。
“行,咱们一口酒泯恩仇。”赵寒烟举起酒杯放在嘴里抿一口,“我酒量不行,薛掌柜莫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本就是我该我自罚,我再喝三杯。”薛掌柜赶紧又连饮了三倍。
白玉堂琢磨不透赵寒烟的意思,就冷眼旁观二人喝酒。
店小二这时把烤鱼和粉饺上了来,高兴地报了菜名。
薛掌柜并不知赵寒烟点菜了,惊讶道:“这是?”
“尝尝你们厨子做的菜如何,薛掌柜是不是也没尝过?一起试试。”赵寒烟打眼看了看盘中的烤鱼,还有烤鱼下的豆芽和颜色浅淡的汤汁,果然是只学了表面没到灵魂。
赵寒烟用筷子加了一小块鱼腹肉送进嘴里,微微皱了下眉。瑕疵是有,不过若当成家常菜普通吃吃,也算可入口了。
赵寒烟见薛掌柜没动筷,再请他尝。
薛掌柜客气点头,这才起筷吃。
赵寒烟喝口茶,等薛掌柜鱼肉放进嘴里的刹那,问他:“薛掌柜觉得这鱼味道如何?对了,这酒楼为何叫忘忧阁,薛掌柜可听说过江湖上也有个忘忧阁?”
薛掌柜心声:这烤鱼并不算好吃,忘忧阁,呵呵,终于开口问这个了。
薛掌柜刚忙咽下嘴里鱼肉,惊讶地问赵寒烟:“江湖上还有忘忧阁?我一个商人倒是不了解江湖,还真没听过,我这名字也是为了求生意好,请道士帮忙测算而来。不知这江湖上的忘忧阁做什么?”
“杀人的。”白玉堂立刻道,审视薛掌柜。
薛掌柜有点不喜欢被白玉堂的冰冷的眼神盯着,躲开不看白玉堂,自顾自惊讶:“天啊,竟是杀人的?那可真吓人,我得赶紧找那道士算账!怎给我起了个这样的名!”
“这么说来薛掌柜并不知道江湖上的忘忧阁了?”赵寒烟亲自给薛掌柜夹了个红豆粉饺,请薛掌柜继续尝尝。
薛掌柜笑着应承,只好把粉饺夹起送进嘴里。他边吃边动眼珠子想着。
薛掌柜心声:为何给亲自给我夹东西吃吃?这粉饺太甜,不爱吃甜食,这下我要好好想想这不能改名的理由了,以后他们再问起也好搪塞过去。
邻桌四位客人感慨烤鱼好吃,说这吃法新鲜。
白玉堂看了眼那盘烤红鲤鱼,也有点好奇味道,再听邻桌的话,他倒想看看这鱼和小厨子的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