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过年,她和姜大也是要当差的,得等到下午甲申时分才能回屋歇息过年。今儿个不用,上头传了口谕,说是针线房和花园的人都不用当差,连歇三天。
幼清提了篮子,靴面上沾满雪,也没打伞,头上也沾着雪珠子。
连氏递伞过去,携她手往屋里小跑,心疼:“这样的天出来也不知道打把伞,万一挨冻染风寒了怎么办?”
幼清笑笑,“姑姑,我壮着呢,哪有这么娇弱。”
连氏两指一捏,“身子骨这么细,还壮呢,说话不害臊。”说罢笑着将幼清往怀里搂。
姜大备好了小菜,一家三口往炕上坐,有说有笑。
下午姜大的双亲和哥哥婶婶往屋里来,他们是从乡下赶来的,带了年货,连氏一向不喜欢他们,碍着姜大的面子,还是得热情招待,特意腾了两个屋子让他们住。
姜大哥哥和婶子在屋里逛,这边瞧瞧,那边瞧瞧,嘴上奉承道:“今年比去年又气派许多,你们两个住这屋子倒真是享受,赶明儿让我们家黑子也挣下这样一栋屋来。”
连氏笑笑,没搭话。
姜大哥哥和婶子对视一眼,将自家儿子招到跟前,笑:“你们俩这些年也没生出个娃,以后养老可咋办?我瞅着,干脆让我们黑子给你们当儿子,你们这屋留给黑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黑子今年不回去了,就跟你们一起住了。”
姜父姜母也上前劝说。
说的无非都是让姜大将所有的家产都让给黑子,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
连氏气得要摔杯子,幼清坐在炕上,眉头紧皱,好好的大年三十,可不想被人毁了。
姜大哥哥见姜大和连氏不高兴,转眼珠望见幼清,当即有了主意,指着幼清道:“这样,我们黑子也没成亲,正好能娶连家妹妹。”
连氏这下坐不住了,不再顾忌其他,抄了扫帚就往外赶人。
姜家人直嚷着连氏泼辣,威胁姜大休了她。
幼清听不下去,径直从屋里捧了盆滚烫的水,一盆往人身上泼去,“这是我姑姑和我姑父的家,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姜大婶子骂了句,“丑八怪,又凶又丑!”
幼清提起水壶就往前泼。
姜家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屋子里稍显狼藉。
姜大躬腰收拾,嘴上不住道歉,“你们莫往心里去,下次再也不让他们过来了。”
连氏倒是没事,她反正没将那些人当人看,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只要姜大心里明朗,那么她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幼清被人那样对待,她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幼清坐在她对面,一下一下地嗑瓜子,眉目秀丽,除了脸上那块红斑,几乎毫无瑕疵。
连氏心中泛起悔意,不由地伸手抚了抚幼清的脸,“清丫头,都是姑姑不好。”
幼清并未听出她话里的意味,只当她在为刚才那事愧疚,摇摇头,“和姑姑无关,是他们不好。”
连氏想起当年狠心毁了幼清容貌的事,心中抽搐,几近流泪。
幼清为她擦眼泪,一边轻拍着她的背说着细碎安慰语。
半晌,连氏恢复平静,认真看着幼清,问,“清丫头,若有一天你又想嫁人了,一定要同姑姑说,姑姑会弥补的。”
幼清怔了怔,不懂她话里的补偿是什么意思,迷茫地点点头,“嗳。”
☆、第32章 牵手
夜晚吃年夜饭,一家人已经扫去白天姜家人捣乱的不快,酒足饭饱后,三个人站在石阶上放炮竹。
他们家后墙挨着长宁街,依稀能听到喧闹的人声。
不多时,皇家灯塔楼升起烟花,一年一度的烟花盛宴即将开始。
连氏有些乏了,准备和姜大进屋去休息,幼清想要看烟花,可她一个人看,未免太寂寥,遂也跟着进屋去。
转身的瞬间,借着院子外绒壁灯的泛黄灯光,眼睛余光瞥见门外有身影晃动,幼清好奇地走近,轻声问:“谁在那里?”
那人款款走出,微敛的眉目,冷峻的嘴角,一袭墨绿色鼠金锦缎袍,外罩雪白狐毛大氅一件。
他踱步上前,指了指幼清身上单薄的衣物,问:“怎地只穿这么点?”
幼清略微吃惊,紧张地往后面屋子看了看,正巧连氏在屋里喊她:“幼清,怎么还不进来?”
幼清清了清嗓子,淡定回应:“我到院子门口看会烟花,待会再进屋。”
连氏也就没管了。
幼清快步走过去,拉着徳昭就往外走,两人站在院门屋檐下,徳昭褪下大氅为她披上,微凉的指腹从她脸上轻轻滑过,“小脸都冻红了。”
幼清下意识捧了捧自己的脸,果真冻得凉透。
她哈了口气,用手心捂着脸,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去太妃屋里吗?”
徳昭双手负背,抬头看了看夜空,语气平淡如常,“太妃已经宿下了,我闲着无聊,四处走动走动。”
幼清笑笑,松口气,“我还以为你特意过来看我的呢,不是就好,吓我一大跳。”
徳昭转过脸,勾了嘴角问她:“若是特意来看你的,又当如何?”
幼清一懵,细声道:“不……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