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往后缩。
他已经很久没和人正常接触过了,他不喜欢,他只想要和他的阿婉过日子。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陛下。”
离得近,他总算看清来人的面容。
果然是个小宫女。穿着素青的对襟襦裙,乌黑的头发挽成一对双环望仙髻,生得太过白嫩,跟雪团子似的,摇摇晃晃往他跟前来。
她半坐在他的床前,一张清纯可人的脸露出甜甜梨涡,恭敬地唤他:“陛下,太后娘娘传您过去。”
少年迷茫地皱紧眉头。
不对,她分明在撒谎。母亲不会在这个时候传召他。他才刚醒,还没来及做什么,周围的事物绝不会发生变化。
少年警惕地问:“你是谁?”
小宫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陛下,奴婢是穗穗呀。”
少年眉心皱得更深。
穗穗是谁?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等他回过神,小宫女已经上前为他穿戴,软绵绵的一双小手往他身上招待,弄了许久,急得满头大汗,连个衣带都未系好。
他忍不住嫌弃:“真笨。”
小宫女抿住红艳的唇,眉眼低垂,浓密的长睫忽闪忽闪,她既委屈又害怕地求他:“陛下,奴婢会好好学的,您不要赶奴婢走。”
少年自己穿好绛纱袍,吩咐她提靴来,她拿了靴子来,半跪在地上替他穿鞋,怎么也穿不进去。
她嘴里嘟嚷:“陛下,你脚好大哦。”
少年使劲往里一蹬,套好了鞋,朝她那边看一眼。
好无礼的小宫女。
他可是皇帝。她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不想活了吗?
他往外走,小宫女跟在他身后。
少年漫不经心地问:“你什么时候来朕身边伺候的?”
小宫女:“今天刚调过来的,奴婢从前在浣衣局,立了功劳,太后娘娘让我以后不用再洗衣服,正好御前缺了个宫女,便将我派过来了。”
少年使劲回想。
怎么也想不起来。后宫的琐事一向都是由母亲处理,调宫女这样的小事,他自然不会知道。只是奇怪,前面活了那么多次,他怎么就没遇到个叫穗穗的宫女呢?
难道哪里出了差错吗?
他正发着呆,忽地鼻尖一抹花香。
适时小宫女已经将殿门打开。
明晃晃的光倾泻而入,照在人的身上,暖和舒服。
小宫女笑着往他跟前凑,弯弯一双眼睛跟月牙似的,“陛下,今日天气真好,您要去御花园看看吗?”
他哼一声。
他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少年照常径直往宫门而去。身后小宫女急忙忙喊:“陛下,您要去哪里啊?”
少年不管不顾继续往前。
小宫女气喘吁吁:“陛下,您等等我啊……”
忽地身后噗通一声,是谁摔倒在地的声音,急促的呼喊声变为轻声的哭泣。
少年闷了闷。
大概是这一次醒来和从前不太一样,所以他竟下意识回了头。
他望见小宫女狼狈地倒在地上,低着脑袋,哭得伤心。大概是伤着哪了,爬不起来。
真是麻烦。
少年抿抿薄唇,犹豫半晌,最终转过身,缓缓朝她而去。
宫门就在身后。算了,反正如果来的是假阿婉,他什么时候去,都一样。
少年停在小宫女跟前,沉声问:“哭什么。”
小宫女仰起脸,一双眼肿红,委屈至极,哭得打嗝,泣不成声:“奴婢……奴婢没用……”
他蹲下身来,没好气地道:“确实没用,走路都会摔倒,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小宫女擦了眼泪,顺势拉住他的袍角,怯生生地求他:“陛下,您先去太后娘娘那里好不好,您要是不现在去,娘娘会罚奴婢的。”
少年撅嘴:“朕想去哪就去哪,母后罚不罚你跟朕有什么关系。”
小宫女张着大眼睛望他,黑亮的眸子重新泛起点点盈光,她不再劝她,嘴里含糊不清,跟未断奶的小羊羔似的:“陛下,那您能不能跟太后娘娘求求情,让娘娘不要罚奴婢的月例钱,您让她打奴婢好了,奴婢愿意挨板子。”
少年一愣。
头一回听说有人愿意挨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