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礼年轻时相貌清俊,身姿挺拔,是个极受欢迎的儒雅书生,女学生、女同事都仰慕他,邵绮敏也不例外。她陷入炙热的情爱里,全然不顾女性应有的矜持含蓄,主动追求白成礼,即使被拒绝也锲而不舍。后来白成礼被她烦得没法,只得告诉她,他喜欢男人,对女人没感觉。邵绮敏受了严重打击,煎熬挣扎许久,竟坦然接受了,更和白成礼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来,白成礼甚至介绍他的男朋友给邵绮敏认识。那个男人高大英俊,气质卓然,与白成礼十分相配。据白成礼说,他们自幼一同长大,自然而然走到一起。邵绮敏至今仍记得那个男人看白成礼的眼神,温柔又热烈,里面盛着浓郁爱意,教她羡慕又嫉妒。然而再深切的爱都抵不住世俗的摧残。男人最终抛下白成礼,结婚去了。白成礼伤心欲绝,自杀过一回,所幸被父母及时救下,活了下来。鬼门关走过一遭,便更有活下去的勇气。他不愿像那个丢弃他去结婚的男人那样,怯懦卑鄙,为了成全自己而去毁掉一个无辜女人的一生。他告诉父母,他喜欢男人,这辈子都不会同女人结婚。父母一怒之下将他赶出家门,老死不相往来。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到形销骨立的中年,再到垂垂老矣的暮年,白成礼始终踽踽独行,身旁无一人相伴。
陈年往事如云烟般从心中飘过,邵绮敏禁不住有些感伤。
白成礼却是笑吟吟的,将这近半年的际遇简略同她说了,最后叹了口气,却依旧笑着说:“许是老天爷看我过得太苦了,才把白郎送到我身边,来补偿我。”
邵绮敏听完,由衷为老友感到高兴:“善恶终有报,也该你过过好日子了。”
白成礼点头,沉默片刻,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你家在城东啊。”
邵绮敏说:“我女儿住这附近,她怀孕了,我来照顾她。”
白成礼又问:“老张身体还好吧?”
邵绮敏的丈夫姓张,她叹口气,说:“去年就走了。”
白成礼一怔,无从安慰。
邵绮敏却笑笑:“走了好,少折磨我。”
她婚姻不幸,丈夫年轻时曾多次出轨,又因抽烟酗酒,老来身患绝症,她耗尽心力照顾他一年多,丈夫死后,她只觉轻松。
白成礼转移话题,笑着说:“你有没有认识的好姑娘?给我儿子介绍介绍。不是我自卖自夸,我们家白郎绝对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不仅长得又高又帅,关键是心肠好,有责任心又有担当,既会是好老公,也会是好爸爸。”
邵绮敏说:“怎么着,这才刚有了儿子,就又急着抱孙子了?”
白成礼笑呵呵:“我不急,关键孩子岁数到了,该操持的就得操持,我不能让他像我一样孤独终老。”
“你还真问对人了,”邵绮敏笑着说,“我退休后跟几个老姐妹弄了个婚姻介绍所,免费帮人介绍对象,不图挣钱,就是找个事儿做。我先帮你留意着,等有好姑娘就介绍给你儿子认识。”她拿出手机,“把你手机号告诉我,方便联系。”
“我没手机,”白成礼说,“你记我儿子的手机号吧。”
“也行,”邵绮敏说,“你说。”
白成礼把白郎的手机号报给邵绮敏,又闲话几句,邵绮敏便走了。白成礼回头去找六耳,恰好瞧见六耳四肢着地飞跑着穿过人群,蹿至道边,猛地跳到一条黑狗的背上,张嘴就咬住了狗耳朵。白成礼吓了一跳,急忙拄着拐杖往那边走。
徐洛闻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六耳生生撕下一块狗耳朵,鲜血染红尖齿,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狰狞。
而被咬的黑狗瞬间发了疯,狂躁地蹿跳吠叫,徐洛闻担心它伤到六耳,再也顾不上害怕,上前两步伸手就要去抱六耳,谁知那黑狗眼见得很,张嘴就咬住了徐洛闻的手腕,尖利的犬齿刺进皮肉,他疼得叫出来。
下一秒,咩咩从宠物包里爬出来,摔在了地上,它立即爬起来,冲着黑狗嗥叫,奶声奶气里又透出些许凶狠。
黑狗竟被咩咩吓住,急忙松口后退,徐洛闻趁机把六耳从黑狗背上抱下来,眼瞅着黑狗夹着尾巴跑走了,咩咩还要去追,他急跟两步将它抱起来。
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黑狗的主人目睹全程,那只猴子咬了他的狗,他的狗又咬了人,这笔账该怎么算?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气恼地一跺脚,转身去追他的狗了。
白成礼拄着拐杖行动迟缓,恶战结束之后才赶到近前。
昨天才见过面,徐洛闻当然认得他,忙把六耳交给他,又仔细地察看咩咩,担心地问:“儿子,没摔疼吧?”
咩咩低叫两声,扭头去舔徐洛闻手腕上血淋淋的伤口。
徐洛闻把它放回宠物包里,这才顾上看自己的伤,三个齿洞,汩汩地往外冒着血,钻心地疼。
白成礼说:“快去医院吧,包扎伤口,还得打狂犬疫苗。”
徐洛闻点头,牵上阿黄扭头就走。
“小伙子!”白成礼叫住他。
徐洛闻驻足回头。
白成礼走到他跟前:“你带着狗怎么去医院?我先帮你照顾着吧,你跟白郎是朋友,你又知道我家住哪儿,没什么可不放心的,等你从医院回来再去我家领它们就行。”
徐洛闻沉默两秒,问:“白郎在家吗?”
白成礼说:“他上班去了。”
徐洛闻便把咩咩和阿黄都交给白成礼,又嘱咐咩咩要乖要听话,这才离开,打车去附近的医院包扎伤口、打狂犬疫苗,离开医院去到白成礼家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推门进去,就见咩咩和六耳一前一后骑在阿黄背上,正在院子里瞎溜达。瞧见徐洛闻,咩咩立即从阿黄背上滑下去,一歪一扭地跑过来,徐洛闻蹲下身将它抱起来,亲昵地蹭蹭它的小脑袋。
阿黄和六耳紧跟着跑过来,乖巧地蹲在他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徐洛闻挨个摸摸它俩的脑袋,笑着说:“你们俩可以组成一个组合,就叫‘间谍同盟’。”
房子太小,没有厨房,就在檐下搭了个水泥台子,放着一应厨具。白成礼正在炒菜,香气飘了一院子,勾人食欲。
“小徐,我做了你的饭,”白成礼说,“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饭吧。”
徐洛闻不想留下来,这里毕竟是白郎的地盘,可是他又不想驳了老人的面子,犹豫片刻,笑着说:“我还真饿了,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饭菜很快做好,徐洛闻听白成礼的吩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支一张折叠桌,摆两把椅子。
饭菜上桌,三个菜,一荤两素,香气扑鼻,卖相也极佳。
吃第一口的时候,徐洛闻鼻子一酸,竟有一股落泪的冲动。这饭菜……有家的味道。
“真好吃。”徐洛闻低着头说。
“好吃你就多吃点。”白成礼笑着说。话音刚落,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徐洛闻扭头去看。
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