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到,没有爸爸也不耽误什么,她还不是照样长这么大了。
许傲耐心地等着。
她开口时,声音却比自以为的稳多了。还打开书包,把从家里带的爸爸照片拿了出来,“我自己来问。”
自己的爸爸自己找。
就算不能套个麻袋把他给妈妈绑回去,起码也要勇猛无敌地往前冲几冲。
正巧,弯着腰整理门口垃圾的胖阿姨就是这片的房东。
她一看照片就认出来了,“是有这个人,一直租的是我的房子。”
温羽毛的心口砰砰砰的,嘴巴发干,“那他现在在家吗?”
“退房走了,说是以后都不在云南了。”房东阿姨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找他什么事儿啊?”
“那去哪儿了?”温羽毛顺口就问。
“嗨这我哪知道。”阿姨眉毛一挑,“他这个人少言寡语得很,房子租了好些年,就没来住过没几次,要不是我这记忆力太过人,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温羽毛哑口无声。
“那您方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们吗?”许傲解释道,“他是我小叔,之前跟家里闹别扭,一气之下来这边了,现在我爷爷病重,想最后见一面,先让我俩过来劝一劝。”
阿姨可能看他俩没多大,也不像是说瞎话的样子,吱呀一声,把防盗门拉开了,“跟我进来吧。”
她打开个黑色pu皮的本子,从一叠单子里翻找半天,拽出来一张,“给,退房时还在上面签了字。不过他从没拖欠过房租,所以这号码我也没打过。”
温羽毛伸手,接过来看。
右下角龙飞凤舞地写着“张峰”两个字。但字迹确实跟家里书上爸爸留下的那些很像。
退房日期是大年初十那天,这都已经又好久了。
许傲不动声色地道了谢。
两个人走出去没几步,房东又想起来什么,“等一下等一下,我整理他那屋时,从床底下找到张照片,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想着他可能会回来拿,就还没扔。你们直接给他吧。”
温羽毛又伸手接了。
这一路上里,虽然难免有情绪波动,但她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
是妈妈太坚持,是怕妈妈失望。
所以是为了妈妈。对她自己来说,好像始终是隔着点什么的。
……直到看到这张边缘起了毛边的陈年旧照。
里面,她还是个肥肥的小团子,坐在妈妈怀里啃指甲。
妈妈正要把她的猪蹄子从嘴里拿出来。
按快门前,大概是出声招呼了下的,两双眼睛齐齐望向镜头。一个满下巴口水,一个笑得温婉又嗔怪。
温馨得让人以为,好像只要照片再清晰那么一点点,就能从她们眼里看到对面举着相机的男人了。
又察觉指腹触到的地方有凹凸,她把照片反过来。
墨色的笔迹珍之重之:
-小女羽毛与妻。
她看着这六个字,心底慢腾腾泛起一股尖锐的酸意,直冲到鼻尖。
眼睫一垂。泪珠啪嗒掉了上去。
留下的号码当然是打不通的。已经成了空号。
好不容易得了消息的人再一次没了音信。
天大地大。谁知道他再去了哪儿。
眼泪一开闸,温羽毛被压抑着的那点孩子气再也按不住了。
她还没满十六,蹲在街边哭得喘不上气,最想做的就是跟妈妈说句话。
那边刚接通,她哇的一嗓子,嚎得更大声。
“怎么了这是?”温妈妈瞬间慌了,“别哭别哭,先跟妈妈说,怎么了?”
话跟眼泪一起到了嘴边。眼泪喷涌,话却又憋住了。
残存的那点理智忽然意识到,她尚且这么难受,妈妈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羽毛?”温妈妈急得不行,“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被老师批评了?”
后来,温羽毛觉得,她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长大的。
暖绒的下午,陌生的城市。
她嚎得把旁边的流浪汉都给震惊了,忍住了没往妈妈心里戳刀子,在噎泣的间隙扯谎:“被老师批评了。”
许傲握着她手,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脸,心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