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瑟却不明白她为何变了脸色,她这番仪态自不是天生的,前世在魏府,也经过一番辛苦的练习,方才能有此时的模样。当初魏府最看重的,不外是她安国公府的出身,自是希望她举手投足、行走坐卧间能有一番贵女之气。只可惜她庶女出身,很是叫婆家失望。遂后来婆婆花大价钱请了为专司礼仪教导的嬷嬷。那位嬷嬷手段之严苛,尤在崔嬷嬷之上,才叫她在短短时日内有了这般进步。
徐锦秋却不知二人心思,只觉徐锦华这话听着优越感十足,只回道:“大姐既然这么有心得,下次就试着让那书少掉下来几次,说不定一下就练出来了呢。”
韩茵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快的,便是韵灵姐姐都练了大半年呢,崔嬷嬷都说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了。”这话听着虽是为徐锦华开脱,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倒像把魏韵灵与徐锦华同时埋汰了一番。
徐锦瑟略有些懂为何魏韵灵会说韩茵“没什么坏心”,却“不耐烦见她”了。
只韩茵自己一无所觉,还有些奇怪为何没人接话。最后还是徐锦华笑着道:“茵妹妹说得是,咱们还是循序渐进,一点点得学最踏实。”给圆了过去。
魏韵灵瞧着韩茵双眼发亮的、一脸感激的看着徐锦华的模样,不由一阵烦躁。也不知为何,她对这位锦华表妹,下意识的便有种敬而远之之感。照理说,徐锦华的血缘才是与她最近的,她瞧着这位表妹却全无亲切之感,总觉得她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假”。
反倒是徐锦瑟,叫她瞧着更为亲切。只韩茵这个拎不清的,倒似和徐锦华更亲近了,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魏韵灵更觉头痛了。
只徐锦华也并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瞧着处事也算周全,她便只能将这感觉归于直觉,压在心底了。
待到下午,崔嬷嬷让几人带了从前的绣品来,一一看了,又让她们现时绣了几个花样。徐锦华、徐锦秋、徐锦冉和魏韵灵都不是偏爱针黹之人,绣得自然平平,倒是徐锦瑟与韩茵绣得颇为亮眼,崔嬷嬷看着连连点头。
待到全看过一遍,便道:“这刺绣一道,大家小姐,其实并不需精通,能有那眼力,辨出什么是好什么是歹、说得出那般绣品才是绝佳、妙在何处,便已足够。只这赏梅宴上有一项绣品之评,若几位有心于此,我倒可评说几句。”
徐锦华道:“既是赏梅宴有的,嬷嬷尽管评说。我们姐妹虽绣功平平,对这绣品之评却也有几分好奇,还望嬷嬷指点。”
崔嬷嬷点了点头,倒也不客气,直接道:“时人云‘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待深邃之体,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谗唼之态’讲得便是绣品可达书画般的传神意境。这便需要胸中有沟壑,绣时度其势,未下针前先立意,有意才有形、有形方有神,可见这刺绣之道,讲得也是一个‘传神’。”
说到此处,崔嬷嬷顿了顿,才道:“几位小姐的绣功确实算不得出众,除了锦瑟小姐与茵小姐之外,恐怕无望这绣品之评了。只这也无甚要紧,京中擅于刺绣的贵女本就不多,每年这绣品之评也只寥寥数人罢了。只赏梅宴梅姝的评选,会综合各项的表现,若能拿到这绣品之评的魁首,也可算锦上添花。”
“这针黹之道,若想提高,全赖平日苦练。赏梅宴前这段时间,两位小姐若想提高,不妨想想我刚刚提到的‘传神’之道,也许能有所获。”
徐锦瑟与韩茵自是应了,徐锦秋、徐锦冉和魏韵灵却是齐齐松了口气。
唯徐锦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心中呢喃着“传神”二字,似有所得。
这在安平侯府的日子转瞬即过,崔嬷嬷的训练虽严苛,却着实有效。在她的讠周教下,几人身姿态、仪态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又因着这些训练着实辛苦,每日间只刻苦练习便已耗尽了心力,遂连徐锦秋都未出什么幺蛾子。只觉一转眼,便到了回府之时。
待到临别之时,几人告别了魏韵灵并世子、世子夫人,乘了安平侯府派出的马车,往安国公府去了。
韩茵却是要留在安平侯府,待到赏梅宴时,与魏韵灵同去了。
徐锦瑟与魏韵灵告别时,听她提起此事时,语中颇有几分不乐意,却也无甚办法。
安平侯为徐家姐妹准备了四辆马车,刚好一人一辆。
四辆马车从安平侯府角门出来,徐徐向前,徐锦瑟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总觉着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在安平侯府中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停,徐锦瑟险些被甩出去,还是鸿雁反应快、将她拉住了。
“怎么回事?”鸿雁扬声问道,同时掀了帘子往外看去,就见前方转弯处,一队马车正在前行,倒将路堵了个严实。
“是韩家的车队。”车夫回道,“不想撞上了他们行路,得等他们过去了才好过。”
鸿雁瞧了瞧那车队上的旗帜,又看了看前方,已是看不到徐锦华她们的马车了。于是缩回车内,对徐锦瑟道:“小姐,是碰上车队行路了。我瞧着大小姐他们的马车都走在了前头,怕是只有我们被拦下了。”
韩家?会是韩茵家吗?
徐锦瑟心头一动,不由掀了帘子朝外看去,眼前却突然晃过一个眼熟的身影。她皱起眉头,待要细看,却发现被前进的车队挡住了视线,瞧不见了。
徐锦瑟盯紧那方向,好容易待车队过去,才再看到那身影,不由皱紧了眉头。这人,竟像是——云贺?
云姨娘的二哥云贺,他不是上京来送贺礼的吗?已经过了这许久,怎地他还在京城?难道是云姨娘……
正自疑惑间,突见云贺身子晃了一晃,竟猛地栽倒在地。
徐锦瑟不由一惊,对鸿雁道:“快,快去把他扶起来。”
不管云姨娘有何打算,此时既叫她碰上了云贺,倒不妨借这个机会,套一套他的话。
第69章 再遇
待到鸿雁赶到,云贺已经倒在地上不住发颤,整个人缩成一团,面色如纸,冷汗都快将衣服浸透了。周围的人瞧他这模样甚是吓人,怕惹上事端,都避了开去,倒方便了鸿雁冲到他身旁。
他这幅模样,鸿雁一看便觉不好,与车夫一道将他一道抬到马车边,就听徐锦瑟道:“这是怎么了?快将他扶进来吧。”
“这……”鸿雁有些迟疑,这陌生男子若与小姐共乘一辆马车……
徐锦瑟一瞧,便知她在顾虑什么,遂道:“这是云家二老爷,姨娘的二哥。”
那算便是小姐小姐血缘上的亲舅了,如此倒不算逾矩,鸿雁再无顾忌,同车夫一起将云贺扶上了马车。
徐锦瑟这才看清云贺的模样,不由大吃一惊,“这是怎的了?怎么这般严重?”
“奴婢不知。”鸿雁道:“奴婢赶到时云二老爷已经这样了,瞧着像是突发急症。”
“即是这样,车夫,劳烦先赶去最近的医馆吧。”徐锦瑟对车夫道。
车夫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世子夫人的吩咐是将徐家小姐送回徐府,这路上被韩家车队耽搁落了后尚好解释,若是再送人去医馆,这么一耽搁……
徐锦瑟见状,朝鸿雁使了个眼色,鸿雁立即从袖中摸出几块碎银塞了过去,悄声道:“车夫大哥,这是我们姨娘的二哥,和小姐也算有亲的,您行个好帮帮忙,世子夫人那边儿不会怪罪的。”
车夫将银子塞到袖中,忙不迭的点了头,带着他们便往医馆去。只启程前还忍不住提醒道:“小姐须知,这最近的医馆都要一炷香的功夫,若是耽搁了您回府的时辰……”
“不要紧的,只管去就是了。”鸿雁扬声道。
车夫这才一甩鞭子,驾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