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小员外得先答应一件事。”
“让我开通那水渠?”
“嗯。”
“是啥宝贝物件?给我瞧瞧?”
沈核桃取出那沉香匙,竖起给王小槐看。
“怎么落到你手里了?哈哈!”王小槐忽然笑起来,“你们望楼村这半年连着死了好几个人,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沈核桃顿时愣住。
“我家煮饭的那个长脸妇阿秦,那天贼兮兮的,一瞧便是做了歹事,被我拦住搜她的身,搜出了这把木匙。我用弹弓射了她几栗子,她才哭着招认,说那姓窦的扁嘴汉是她表姐夫,许了她二十贯钱,让她偷我的木匙。我一想,让阿秦装作偷走才好耍,就让她把木匙给了她表姐。过了几天,她表姐就上吊了,扁嘴汉却再没来。我正在想,我的木匙又被哪个偷走了?原来到你手里了。”
沈核桃惊在那里,脊背一阵阵发寒。看来头一个得到这沉香匙的是窦好嘴,这半年,村西头八家,除了自己和贺中棍儿,那六家先后死人,村人都说是招了邪祟,难道他们也如我一般,都偷了这沉香匙,才身遭横祸?
“给你瞧瞧这个——”王小槐却仍笑着,从腰间一个白布袋里抽出一样东西。沈核桃一看,越发震惊——一把沉香匙!和自己手中这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色泽略红一些。
王小槐晃着那把沉香匙,无比得意:“这把才是我的。你手里那把,是我娘怕我这把丢了坏了,又求我外祖父雕了两把,留着防备。那把你也乖乖还给我,不然我便去告官,说你为偷它,连杀了几个人。老孙,把那把木匙留下,让这人走。”
那老仆人走过来要沉香匙,沈核桃已经惊得失了魂,怔怔交给那老仆人。王小槐举起银弹弓,瞄准了他,做出要射他的样儿。那老仆低声说:“快走吧!”沈核桃这才回过神,忙转身快步离开,出了那院门,走了许久,心里都始终昏乱不已。
过了两天,他才醒转过来,一股恨意渐渐涌起:这孽畜该死,必须杀了他!
他不好去问其他七家,是否真的都曾偷过那沉香匙,但想来不会无缘无故接连死人。自己一人不知该如何下手,最好连同他们七家,一起商议,一同动手。
他正在思忖,那大保长来寻他,问他们为何还不下手,等着明年继续再旱?又说,得知了一个信儿:“王小槐正月要去汴京,十五半夜,有一顶轿子,顶上插着枯枝,会抬着王小槐出东水门。那是个下手的好时机,远离咱们这里,官府也难查。”
他听了,再不犹豫,一家一家去说动了那七个人,一同赶往汴京。正月十五那天夜里,他们躲在赵太丞医馆附近的街两边,分作四拨,窦好嘴、姜团在街左,黄牛儿、盛豆在街右,一起牵住一根长麻绳。等到近午夜时,那顶轿子果然行了过来,等那前头轿夫走近,两边扯紧那绳子,将那轿夫绊倒。秦孝子和贺中棍儿装作路人经过,忙去扶那轿夫,鲁大则去遮拦住后面轿夫。
沈核桃握着尖刀从旁边闪出来,趁乱掀开轿帘,朝那轿子里连刺了几刀。这些年他每年都要杀猪,他便如杀猪一般,狠狠刺下,每一刀都深刺进肉中,王小槐只略一呻吟抽搐,便再无声息。
他们忙各自散开,等那轿子走远后,才聚到一起,快步走到北边的新宋门,从那门出城,连夜赶往家中。途中,他们才怕起来,一路上谁都不言语。
行了三天,回到家后,妻子竟说那水渠已经挖开了,如今水仍结着冰,开春便有水了。他听了大惊,忙问详情,妻子说:“你们走后第二天,王小槐骑了匹马来见大保长,说他父亲王豪死前交代过,说要惩戒望楼村三年,到今年正月十五,正好满三年。十六你们便可以开渠了。前天一早,大保长便召集了村里人,忙一起去将那水渠挖开了,并把那一百八十贯又还给了各家……”
他听了,顿时呆住。又过了两天,王小槐的死讯传来。接着,王小槐还魂闹祟。他从没这么怕过,听到相绝陆青来驱祟,忙去求拜。
陆青见了他,冷眼瞅了片刻,像是在瞧他心里的疮疤一般,随即演说了一段:“卦属大壮。乘刚而大,禀正而壮。刚极则脆,壮极则衰。如羝羊触藩,角挂于藜,进亦难,退亦难……”最后,教他去对那顶轿子说一句话,他听了,胸口隐隐一痛:
“万夫之勇尚白发,百年孤身横几时?”
火篇 界石案
第一章 晋
晋者,进也。物无壮而终止之理,既盛壮则必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