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斐环顾一眼院中眼风不时往这里瞥的几个小丫头,温润的脸上隐约现出一点晦色,扬了扬手中瓷瓶:“进去说,可好?”
苏阆扯着面皮,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当然。”
成斐点头,进门在案边坐下了。
苏阆五指摊开蒙了脸,蹭过去跟着坐了。
成斐方道:“实在是不巧,那晚我为将你带离海香阁,用了迷香,你虽中的不多,但香里还是有些小毒,毒性虽不强,解药配起来却有些麻烦,我怕你担心,当时就没告诉你,”他将瓷瓶推到她手边,“我这次…是来给你送药的。”
怪不得自己这几日怎么总身上发软,有气无力的,回想起那夜的事情脑袋还涨的额角疼。
成斐又道:“迷香对人无甚伤害,只是可能会让你记不起一些事情,不用太担心,不过要完全把它清出去,时间会比较长,这个药容易失去效力,需得现用现配,每天冲一勺服下就好,服完了我再来送与你。”
苏阆无言扶额,叹了口气:“有劳公子。”
她统共就这么一张脸,一连串儿的丢了三次,以后真是没法再见成斐的人了。
要不,寻个由头把人请走吧?
苏阆悄摸抬起眼,不想成斐正无声看着她,眸间墨色润然。
她藏在嗓子里的话卡了卡,又咽了下去,只道:“我去给你备茶。”
正待起身时,却被成斐出声唤住:“阿棠。”
苏阆干笑着回了一句:“嗯?”
成斐面色一应的淡雅如水,嗓音里却似带了些郑重的意味:“那晚的事…知道你是在躲着,我却不能当没发生过,如果你愿意,我想过几日,”他瞧着苏阆,顿了顿,像是在说一件十分重要的决定,“来向苏府提亲。”
苏阆正拿了一块糯米糕往嘴里塞,冷不丁听见他这句话,险些噎个半死:“啥?”
成斐温和地瞧着她,缓声道:“就是你听到的那般。”
苏阆使劲儿动了动嗓子。
完蛋,真的噎着了。
成斐见她脸色不对,忙起身到她近处,偏生周围又没有水,只好抬手欲拍拍她的背,苏阆却登时闪身躲开,一只手挡在身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成斐顿了顿,又上前一步,苏阆随之往后一撤,后背猛地靠在墙上,直撞的她咳嗽一声,卡着的糯米糕咕咚一下,滑进了肚子里。
她顺顺胸口,松了口气,防备的盯着成斐:“你别过来。”
成斐忽而笑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阆站定,手还停在半空,生生将两人隔开半臂距离,结舌好大一会儿:“成公子,我…不行,没这个道理。”
成斐看着她清凌凌的眸子,和声道:“阿棠,我总要对你负责。况且…”“负什么责?”苏阆出声打断他,“你欠我什么了?”
她仰脸看着他,嗓音没来由有些发涩:“先不谈我们之间从未发生什么,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应该为自己的好心担责任的。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她快速皱了下眉,“你就因为这个意外来与我说提亲,简直荒唐。”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
成斐沉默了片刻,对上她的眼,眉目微舒:“好,我听你的。”
苏阆紧绷的脊背一松,垂下手别开了脸:“还有旁的事吗?”
成斐道:“没有了,你别忘了按时服药,我这便回府。”
苏阆嗯了一声。
成斐转身朝门外走去,就要跨出门槛时,突然回首,沉声道:“阿棠,我今日所提,确凿是认真考虑过,也确凿是真心。”
苏阆想到什么,抬首去瞧他,眼底却隐约带了一点初见时的漠然,轻笑一声:“奈何我放肆惯了,什么条条框框的教义责任在我这里,统统不作数。”她眼睛往窗棱上映出的黑影处凌然一扫:“荞荞,送客!”
门外支棱着耳朵藏在窗户后头的小丫头被她这一声惊的一个激灵,立时弹起身,挪到门前,睁大眼睛觑了眼苏阆,朝成斐道:“公子…请。”
成斐还未收回眼,须臾,转身下阶,朝院外去了。
苏阆靠在墙上,屈起手指扣了扣额角,心下竟有些烦躁。
荞荞方才跑出院子,在月门前站了好大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又偷偷沿路溜了过去,不过也不敢弄出什么大声音,步子放的许缓,才挨到窗户下头,还没听着什么,就听见屋里传出来苏阆的一声传喝,叫她送客的话里依稀还埋了些许气恼。
她家小姐虽然脾气直爽干脆,可这几年也没真的生过几回气。
荞荞猫着腰进门,看见苏阆靠在墙上,修眉微皱,指关节还停在额上,不乏担心的道:“小姐,你怎么啦?”
苏阆被她唤的一怔,回过神来,叉了会儿腰,才气哼哼的道:“没事!吃错药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这几天还真是见了鬼了。
她得去摸两把阿桃那只小肥猫缓缓心情。
苏阆出门,往回亭那边去了,果然阿桃正趴在石凳上盘成一团,迎着阳光悠悠晒暖,见她过来,微微动了动下巴,喵呜叫了两声。
苏阆在阿桃跟前蹲下身,抚了抚它被阳光烘的温热的软毛,心绪缓了缓,见它将脑袋往里蹭了蹭,心下一动,伸出手指去碰它微凉的鼻尖儿,还剩咫尺之距时,却听见亭子周围的栏杆上忽而又咕咕的鸟叫声传来。
方才还趴在这里懒懒欲睡的一团白绒突然抬起脑袋,绿眼睛一闪一闪,甩甩尾巴站起来,纵身一跃,朝不知什么时候飞到回亭中的鹦鹉跃了过去。
苏阆马上就要得逞的指尖定定停在了半空。
……喂!
栏杆底下飞扑玩闹的两个毛团丝毫没察觉到她无声的控诉,你一嘴我一爪子闹得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