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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京中,江北各地也都见了雨,天降甘霖,江河充盈,旱情得缓,上大喜,亲临田野,摆坛祭祀天地,又下令免去江北半年赋税,沉寂了许久的京城终于又热闹起来,随处可闻相贺人声,一片喜乐融融间,苏嵃带着几天前才外巡回来的封策到了府里。
苏阆不敢耽搁,立时到他的书房说了颜朗的事,封策却像是有些意外的样子:“是么?那个姓杨的吐出来许多,我已派人去处理,暗中拿了不少细作,从现下审出的供词来看,应该是一个组织中的人,他们既露了相,只消顺藤摸瓜,总能清理干净,从哪里又横支出来一个颜朗?”
苏阆拧眉,摇了摇头:“兴许先前我们一直在收买杨度支的这拨人身上下功夫,才没注意到他,况且…他原本隐藏的就很深。”
她抬手隔着衣料抚了抚自己胳膊上将将愈合的刀口,思忖道:“我才拿住王顺,当天夜里就被发了难,有没有这个可能——咱们捉到的这批人,原本就是被他利用推出来挡刀的?”
苏嵃沉沉嗯了一声:“你是说,潜入京中的细作其实是两伙人,亦是两条心。”
苏阆抬眼望向房梁:“焉知他不是借刀杀人,如今我们揪出来其中一个,还说不定正中了颜朗下怀呢。”
封策沉了脸色,一拳锤在案上:“不论如何,先把人拿住就对了,我现在就去派人搜查他的下落。”
苏阆道:“现在南下的客商早已回狄,颜朗前几日也已将布庄转让,不见踪影,现下肯定不在京中了。”
封策重重冷哼一声,大步出了房门。
苏阆的手落在案边,慢慢捉住了长案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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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衍朗。”成斐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松开了手中画纸。
纸上绘着一个穿着胡服身姿挺拔的男子,手中提着一把窄背长刀,眉眼棱角分明,凌厉中透着些许阴鸷。
呼衍氏族的谍者…
果然一旁方临道:“公子,属下以为,呼衍家的人,怕是不能轻易动。”
他说的不错,呼衍族人担着左右都尉,统领狄中万骑兵马,且必定同北狄王室关系匪浅,现下还不知呼衍朗在其家族中的地位,若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再次挑起陈狄两方的战事,风险太大。
成斐思虑片刻,目光淡淡落在画上,冷声道:“不是叫颜朗么?能拿便拿,既然杀不得,到时候就绑了派使者扔回北狄去,他们自己潜过来的细作,我们只当不知情抓错了人,那边也不能说什么,”他的嗓音无波无折,“左右是擒捕,没必要供着,若是反抗受了伤,也是正常罢。”
方临神色一禀,敏锐的捕捉到她话中凉意,沉声应了一声是,转身出了门。
成斐将画卷起,随手放在了一边。
不一会儿,门外小厮进来传话道:“公子,有个姓封的大人来,说有事想和您商榷。”
倒巧,他正想去将此事告诉封策,这厢人就到了。
成斐应声,起身往堂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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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雨势才消,虽然春色渐深,外头还在丝丝冒着凉气,川城所落地界寒意更强些,小雨未歇,过往的百姓除却要去田中除草的农人,身上都裹得严严实实,是以那个身着外袍头戴斗笠的男子从街上匆匆过去时,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斗笠压的有些低,遮住了大半个眉眼,只能依稀看见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着的嘴唇,因走的快,深色的外衫都被雨水打湿了,男子只做不觉,大步朝出城的城门而去。
待过了川城,一路往北便没什么大些的城镇了,再走几十里,过两道山,就能到北狄境内。
城门越来越近,男子也加快了步子,似有些急迫的样子,却在里出城还有十数丈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
城门后不知什么时候加了几队巡兵,出城的两边亦站着几个守卫,正在对进出城门的人一一盘查。
又不是京中,川城这偏僻的犄角旮旯,什么时候也守的这么严了?
他隐在斗笠下的眉骨愈加高耸,深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晦的光,半晌,抬手拉了拉笠檐,有些踌躇。
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若是出不成,岂非前功尽弃。
在巷口徘徊间,身侧匝匝驶过一辆马车,在他跟前停住了,他身子一凛,转身欲走,车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啪的扣住了他的肩膀。
第45章 堂兄
他身形僵住, 整个人钉在了原地,一阵凉风刮过,猛地把他吹醒了, 忙拧住那人的手想逃开, 却被车中的人一招制住,拽拉到了车壁上, 撞的哐当一声响,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腿发软时, 车内传来一声淡淡的轻笑:“甫堂兄, 是我,这么慌作甚?”
男子力气遽然一松,提溜起来的一颗心咵地落了下去, 怒目转向车窗:“你要吓死我么?”
呼衍朗坐在里头,衣衫整齐,神色悠然。
被他这么打量穷鬼似的瞧着,呼衍甫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
呼衍朗笑道:“堂兄为何这样看着我?我可是来给你解围的,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堂兄的部下都被控制住了吧, 现下查的这样紧,兄身旁又没个人护着,万一被认出来…”
呼衍甫眼睛一眯,下巴指向他:“什么意思?即便被他们捉住, 若是我报上大名,陈人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
呼衍朗却像是有意要呛他一下:“哦?那堂兄为何之前不报,直接让陈人将兄送回狄中就是了,何必还要…落得这样风尘仆仆。”
呼衍甫气急:“你…”上去跟别人说我是呼衍家派来的细作,他疯了吗!
呼衍甫是当今北狄都尉的嫡子,将来更是要继承这个位子,其人却没什么本事,外强中干了些,都尉有意叫他历练,何况近来狄陈两国关系愈加微妙,才将他派了过来,分给他的那些部下如今却被打落的七零八散,为了将他护送出大陈更是折了不少,他一边迫切的想回去,一边又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复命,正在苦苦挣扎的当口,呼衍朗却还来嘲讽他的狼狈。
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而已,猖狂什么!
他憋了一肚子,奈何半里外便是一层层的川城守卫,还不能发作,只能由着脸色越发青白。
呼衍朗不乏兴味地看着他,眉梢微挑,道:“要我带堂兄出去么?”
呼衍甫蓦地抬起眼:“你能出去?”
呼衍朗笑了一声,转回脸去:“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