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荞被他拽进了门,反抗了两下:“公子又不是没阿雨使唤,非得喊过我来,小姐那边怎么办?”
苏城厚颜道:“阿雨落东落西的忒不细致,收拾行装这种活儿还是得交给姑娘干。”
他掌上灯,找出自己的剑来,滴上蜡油,边擦边道:“北狄那帮趁火打劫的王八羔子,才言和多久,见得大陈闹灾失势,便按捺不住了,显见得是上次挨的还不够狠。”
荞荞声音闷闷的:“我是心疼小姐,才和成侍郎在一块儿了,这次出征,还不知道要分开多久,定亲定亲,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苏城动作顿了一下,道:“他们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便只差等阿棠回来罢了。”
荞荞打开箱奁的手停住了,忽而转过头,对上苏城的眼,嗓音隐隐有些发梗:“那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苏城松开手,将长剑搁在案上,走到荞荞近前,蹲下身屈起手指,擦了擦她的眼窝,须臾弯起唇角,冲她笑了笑:“放心,这又不是头一次了。”
荞荞使劲点了点头。
苏城眼底难得的漫出些柔和的温软意味,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荞荞回到苏阆房中时,她正凑着烛光去缝那个才做了一小半的腰带,针线在绷紧的布上刺啦作响。
荞荞坐过去道:“小姐,先去歇着吧,天晚了做这个伤眼睛。”
苏阆打了个呵欠,抬手扇去眼睫上漫出来的潮意:“我想在走之前把它整好,省得到了军营心里还记挂。”
荞荞将她手中东西接过来放到案上:“不还有五天呢,肯定能弄完的。”
周遭灯光有些暗,苏阆拈着针挑了挑烛芯,又拿在手中:“你先去睡吧,我再缝一会儿。”
荞荞心知她倔劲儿上来了谁都劝不动,只好应了,起身走出,给她带上了房门。
当初寻了丫鬟教她做这个时,苏阆很有自知之明的选了弯拱海底纹,依着成斐平日装束挑了青底白线,却没想到这般花样做着是简单了,绣面占地儿却大,且绣线雪白,稍不留神便会弄脏,细针捏的久了,手上出汗,又很容易染到线上,极易发黄,苏阆认真起来,又是个眼里见不得一丝错漏的,每每都要那个小刷子蘸了水细细的将灰尘汗渍弄干净,或者干脆拆了重绣,一来二去更是费了不少时间,直到两日后的晚上,还有好大一截子没缝上。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直在府中忙这个,成斐也…一直没来过。
许是陈师出征在即,在忙着此次战前的吉礼祭祀罢。
恍然又到了夜里,烛光突然晃了两下,针尖一个没稳住,又扎进了手指,倏地冒出一颗血珠。
苏阆轻嘶一声,放到唇边吮了吮,皱眉间房门被敲响了,外头传来荞荞的声音:“小姐睡了吗?”
苏阆放下手中物什上前拉开门:“怎么了?”
荞荞像是刚跑过来,还在微微喘着气:“公子叫我来知会小姐一声,军中事宜老爷已经提前调停好了,小姐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就走。”
苏阆眉心一跳:“明早,那么快?”
荞荞扶着门框,瞧着她点了点头。
苏阆在门后站了一会儿,须臾道:“好。”
她回到案边,将尚未缝完的腰封捧在手里,看了半晌。
这一晚上肯定弄不完,看来只有回来再说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锦带针线仔细规整好,一件件放进盒子里,落锁,熄了灯。
翌日天色未明,将军府早早便忙碌了起来,苏嵃昨晚便去了军营,一夜未归,苏城和苏阆收拾好行装,前往军队集结的校场。
苏阆出了府门,提剑上马,骑着赤卢走了没几步,突然扯住缰绳,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往常从泓学院回府就是这条路,她走了很多遍。
外头还黑蒙蒙的,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苏城见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自然知道她在盼什么,可还是不得不道:“好了,走吧。”
苏阆闭眼,转回身嗯了一声,驱马往前去了。
往前行了一段路,心下渐沉时,身后的长路上似乎隐约响起马蹄哒哒踏地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很快便追了过来,不过片刻,身后响起许久未听到的一声唤:“阿棠。”
第48章 出征
苏阆身形僵住, 倏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人时,唇边恍然化出一抹惊喜的笑意:“成斐——”
苏城也转身看了两人一眼, 冲成斐含笑点头, 驱马悄悄往前去了。
苏阆翻身下马,朝站在路边的成斐跑过去, 一把扑住了他。
他身上还穿着渥丹的官服,显然是刚从衙门赶过来的, 身上染着淡淡的墨香, 应是刚放下手头的东西不久。
苏阆拥了他好一会儿, 才从他怀中抬起头:“你来啦。”
成斐将她跑到身前的长发撩到身后:“嗯,我来送你。”
他这几日实在是抽不开身,昨晚更是一夜未睡, 本打算着早些将事情处理完,两日后差不多便能来见她,还能在离别前陪她一天,没想到苏嵃竟将行军的日程往前提了三日, 刚才得到消息,扔下笔便策马赶了过来。
苏阆因要出征,长发用发冠高高拢起, 身着一身玄赤戎装,戴着护肩的踢庭兽,长剑配在腰间,竟是从未见过的英气利落, 干净飒爽。
成斐瞧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副护腕的银箍,递到她手中:“你腕上伤疤太深,使剑时若用力过猛容易伤裂,带着这个吧。”
银箍是活的,缚以玄色绫带,两边可以打开,正对着她手腕的尺寸,其上镂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样,细致精巧,应是提早准备了许久。
苏阆弯了双眉,接过来仔细收好,二人停躇间,她忽而扬起眼睫,抬手勾住了成斐的脖子,笑靥明艳:“阿棠业已及笄,待战成归来,君可许我龙凤高烛,十里红妆?”
成斐眸中墨色益发深沉,须臾将她揽到怀中,微微俯身,在她额上印了一记:“好,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