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应了声,又看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起身欲走。
正转身时候,朱儆却突然动了动,口中不安地喃喃叫道:“护驾,护驾!”小手乱抓。
琉璃想也不想,忙又轻轻地握住朱儆的小手,一手拢着朱儆的小脸,温柔安抚。
如此一来,朱儆才又安静下来。
这天直到半夜,朱儆总算安睡过去,琉璃也早困倦不堪,伏在榻边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子时已经过了,殿内虽有炉火,却仍是寒津津地,陈冲已叫宫女拿了一袭毛大氅来给琉璃披在身上,但却挡不住那浸浸寒意。
陈冲掂掇半晌,终于悄无声息地靠近过来,俯身低声唤道:“夫人,夫人?”
琉璃睁开眼睛,懵懂不知何事,陈冲笑说:“皇上安睡了,夫人也回去睡吧,下半夜越发凉了,夫人的身子也是极要紧的。”
琉璃回头看看朱儆,果然见他睡得沉了,鼻息沉稳,她虽然困累,可看了这孩子睡着的模样,却竟一眼也舍不得挪开,更加不忍离去了,只顾细细打量。
陈冲明白她的心意,又陪笑道:“夫人养足了精神,明儿也才好陪皇上呀,不然累乏的很了,明儿犯困是小事,若是劳累病了的话,皇上也该不安了,连首辅大人也要担心的。”
琉璃听了这几句劝,都在心坎上,于是便听了他的话,起身去偏殿歇息了。
***
次日琉璃睡醒的时候,朱儆已经早朝完了,正在御书房里跟几个内阁辅臣议事。
琉璃洗漱完了,又先吃了早膳,心里惦记着朱儆,便出了寝殿,沿着廊下而行,眼见着昔日的亭台楼阁,且走且看,不觉走的远了。
正想要沿路回去,却见前方有几个小太监鱼贯而来,看打扮像是低级粗使的。
琉璃不以为意,谁知正转身间,瞧见其中一个眼熟,她回头看了一眼,问身边跟随的小太监道:“那个……不是先前跟着皇上身边的吗?”
此刻陪着琉璃的,是陈冲的心腹宦官,最是伶俐不过的,忙道:“夫人眼力真好,他之前的确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叫赵添的。”
琉璃立刻也想起来,之前朱儆曾念叨过,那圆儿二号还是赵添给他找来的呢。
琉璃忙问:“他怎么反倒降了,是做错了什么?”
那小宦官道:“奴婢们也不清楚,只依稀听着像是之前有一件事做差了,才去了库房的。”
这会儿那一队内侍也走了过来,正经过的时候,赵添看了琉璃一眼,眼中透出些惊喜之色,动了动嘴唇,却终究不敢出声,只又低下头跟着众人去了。
琉璃不明所以,见这小宦官也说不上什么来,就也没有继续问。
于是往回而行,正走间,那小宦官道:“咦,是太妃娘娘。”
琉璃抬头看时,果然见是严雪,身后跟着几个宫女跟嬷嬷,缓步走了过来。琉璃本也惦记着她的伤,如今见她举止如常,自然是大好了。
两下相见,琉璃行了礼,严雪说道:“范夫人好悠闲自在啊。”
琉璃见了郑氏,心里还有些隐隐地不安,但是对严雪的印象向来很好,又知道她生性冷淡,如今听她口吻淡淡的,琉璃却不以为意,只说道:“一向不曾见着,娘娘可大安了?”
严雪道:“劳你记挂,还死不了。”
琉璃听她毫不避忌,不禁微微一笑。
不料严雪瞧着她的浅笑,顿时皱眉:“你笑什么?”
这若是在以前,琉璃一定要劝她不要总是“死呀活的”,但如今身份不同了,倒是不好再说的那样亲昵。
琉璃便笑回道:“太妃实在是诙谐,很爱说笑。”
严雪冷然不为所动,道:“原来我是说笑么?我怎么不知道。”
琉璃听她语气很不对,便不做声了。
严雪瞥她一眼,往旁边走开了两步,她身后那些宫人却并没有挪步,只等在原地。
严雪回头看了琉璃一眼,琉璃会意,便也跟着走了过去。严雪才问道:“先前皇上在宫外遇刺,听说范大人伤的不轻,连夫人你也……如今已经好了么?”
琉璃见她突然说起这个来,便道:“菩萨庇佑,已经都好了。”
严雪盯着她,眨了眨眼,突然问:“我听说少傅伤的很重,现在没妨碍了?”
琉璃道:“是,伤都愈合了。”
严雪问道:“他的伤在哪里?”
“是……是在肩头的地方。”
严雪已经听出琉璃的口吻有些迟疑,便冷笑道:“怎么夫人好像拿不准似的,难道你没见过?”
琉璃低头。严雪诧异:“真的没有见过?”
琉璃才说道:“是,四爷不叫我看。”
严雪蹙眉瞪着她,过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是他用心良苦啊。”
说了这句,脸上又掠过些嫌恶的表情:“你果然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他的伤必然很重,所以不肯让你过目,免得你受了惊吓罢了。”
琉璃自然明白范垣的确是这个用意,可是严雪居然只听了一句就能猜出来,倒是让她觉着意外。
可是这语气,倒像是……
琉璃怔怔地看着严雪,心里突然想起之前郑宰思跟她提的:说范垣跟严雪早就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