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嫂子见杨柳的脸色似乎一下子就惨白了起来,还有那捂嘴啊,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田嫂子先是一愣神,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妹子,是不是闻到香囊的味道觉得不舒服啊?”顿了顿,她又说,“最近是不是闻到什么味道都觉得不舒服啊?容易犯困,容易累……”
杨柳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她憋着呕意,都要憋出泪来了。
“按照嫂子我的经验,你这是……有了,恭喜啊,这总算是有了。”
杨柳是有过孩子的人,自然不会傻到问田嫂子所谓‘有了’是有了什么。她只是没有想过,也不敢想,她居然这么快就能再有孩子。她是听说过的,那些个避子汤,对女子的身体是有很大的伤害的,最首当其冲的,便是不易怀上子嗣。所以她最近虽然难受地很,却只是和林睿往一个方向想,是苦夏的症状。如果她的小日子准的话,她或许还能知道一些,可她的小日子向来挺乱的。但现在想想,好似确实有段日子没有了。
见杨柳半天没说话,田嫂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高兴傻啦?我怀我们家大丫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那个高兴啊,很不能满大街地和旁人说,只可惜,生的是个女娃。好在我这肚子还算争气,这第二胎我就生了个带把儿的,这腰杆立马就挺起来的。对了,你们家当家的,不会也是个不喜欢女娃儿的吧?”
想到林睿,杨柳摇了摇头,“他不会的。”
“那就好。那……你先在家待会儿,我去帮你请任大夫来给你诊诊脉?”这看着症状虽像,但为了避免空欢喜,还是应该要让大夫来确认一下。
“不用了,我和你一块儿出去吧。任大夫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总让他跑来跑去的。”
“你这人哪,体贴!不过这‘年纪不小啊’、‘老了’之类的话,你可千万别在任大夫跟前说,他那个暴脾气啊,最是不认老。你要这么一说,他绝对和你急。”
杨柳莞尔,“好的,我记得了。”
第28章 他来了(四)
最近日头都烈,杨柳去屋子里头拿了两把伞出来,一把给田嫂子,一把她自己撑着。
田嫂子装作认真地打量了杨柳一番,调侃道,“怪不得妹子你这么白,就几步路而已,还要打伞。我就不必了,反正我原本就黑,再晒黑点儿也没事。我要猛地白起来,只怕你姐夫得认不出我来了。”
“我……”杨柳想说她原本其实没有现在这样娇气,田嫂子却很大气地挥了挥手,“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身子可不同以往了,娇气些也是应该的。”
正常来说,任大夫一般都是在铺子里头坐镇的。今天却不见他的人影。
“诶,你们任大夫呢?”杨柳收伞的时候,田嫂子已经上前问了问铺子里头的伙计,一边问还一边往后堂张望,“是不是他……夫人过来了?”
说‘夫人’这词儿的时候,田嫂子觉得特别拗口,要是按她的性子,其实更想用‘婆娘’这词儿,但这词不大好听,只怕任大夫听了要生气,于这方面,任大夫心眼可真不是一般地小。
“不是,任大夫出诊去了。”
“出诊?去的哪家?”这镇上的人,说得夸张些,就几乎没有田嫂子不认识的。
那伙计摇了摇头,“是个生面孔,应该是路过的人。”
“去多久了?”
“……得有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咱么镇上地方不大,任大夫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妹子啊,不然咱就等等吧。”
杨柳的头点得有些勉强,这药铺里头虽然没有晒人的日头,但却盈满了混杂在一块儿的中药味道。也不知道是其中一种,还是所有,总之她闻着难受得很。
“嫂子,不然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等,等任大夫回来了,你来喊我,这铺子里头的味道,我有些受不住。”
杨柳这话一出,那伙计就误会了,有些急切也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说话的啊?这铺子里头上上下下的,我一天要打扫三遍以上的,特别干净。哪里有什么味道?”
“柱子,急什么?我妹子不是说你们这铺子里头打扫地不干净,是你们这儿经年日久的中药味,让她闻着有些难受。”至于杨柳可能有身孕的事儿,田嫂子就不拿出来说了,这头三个月的胎可娇贵着,说是有胎神护着的,要是把胎神吓着了,孩子也就不好了。
“咱们这铺子主要就是给人抓药的,怎么可能没有药味。还有……田大娘,我名字里头那个字念‘栋’,别叫我柱子。”
“我知道啊,栋梁的栋嘛,这栋梁不就是盖房子用的大梁嘛?大梁那不就是柱子吗?只是柱子是竖着站的,梁是横着摆的。另外,你叫谁‘大娘’呢?我年纪可比你娘小。”
“小一岁叫什么小啊。”陈栋在那儿嘀咕了一句。
田嫂子本来还想在和他说些什么,见杨柳的脸色有些不对,忙把铺子里头的凳子拎了两张起来。
“诶诶诶,田……大姐,君子动口不动手,这砸坏了咱们铺子里头的凳子,您可是要赔银子的。”
“谁要和你动手了。这凳子借我用一会儿,等任大夫回来了,我们和凳子就都回到你跟前了。”
“咱们铺子里头本也没有几张凳子,你这一下搬走两张,再有人来怎么办?”
“再有人来,没地儿坐了就让他站着呗,谁让他来晚了呢?”说着,田嫂子已经开口招呼杨柳一道出门了。
两人寻了个背光的通风的地儿一坐,热虽然还是有些热的,但杨柳终归能透过气来了。田嫂子只坐了一会儿便说,“咱们忘带了一样东西。”
杨柳的反应是,“我带银票了。”
“不是这个,都是街坊邻里的,就算咱们身上一个铜板没带,任大夫也不会太较真的,先欠着便是。是扇子,这自然风虽然好,但时有时无的,我这儿……”说着,田嫂子以掌为扇,在脸前晃了几晃。
在杨柳和田嫂子都觉得有些熬不住之前,任大夫总算回来了。
见任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田嫂子这包打听的性子又上来了。
“任大夫,这是生谁的气哪?”
“还不是刚才……那人就算真是病,也是富贵病。你们知道什么是富贵病吗?就是银子太多了,闹腾的。”
简而言之,就是任大夫觉得那人没什么大病,那人和那人的随从却说是重病,任大夫呢,最讨厌不信任他医术的人了,而且这个生病的人还极不配合,他说的话,那就是大夫说的话,平常生病的人哪一个不是认真听的?就他,精贵得很,当他不存在一样,他说多了,还嫌他啰嗦,让他说给他的随从听。这自己的身体,自己不顾着,就让下头的人看着,这算是怎么回事儿?说小了,那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大了,那就是不孝。
任大夫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有一点不错,这气过了,发过牢骚之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你们俩,谁生病了?”照理是看诊的人才坐下的,但田嫂子刚才坐惯了,这会儿也和杨柳坐在一处。
“哦,她,不过不是生病,您给瞧瞧,是不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