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沁正在喂儿子吃粥,看见谢承东进来,良沁有些惊诧,倒是安儿笑的开怀,向着父亲张开胳膊,嘴巴里喷着模糊不清的音节;“怕....怕怕....”
安儿已是快十一个月了,这几日已是能在母亲的搀扶下下地走上几步,嘴巴里也是开始牙牙学语,憨态可掬的样子,更是可爱。
良沁听着,便是好笑,让孩子看着自己的嘴唇,纠正道;“安儿乖,是爸,爸爸。”
“怕....怕怕.....”安儿手舞足蹈,扭着圆滚滚的小屁股,要谢承东抱。
谢承东上前将儿子抱在怀里,安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拍上了父亲的脸颊,玩的十分开心。
“不是去了军营吗?怎么回来了?”良沁上前,为孩子将围兜整理好,向着谢承东问道。
谢承东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则是牵过良沁,让她与自己一道在沙发上坐下,与她说了句:“过两天,我要去北麓山一趟。”
良沁闻言,心里顿时一“咯噔”,她心知北麓山那边还在打仗,谢承东这次回来,本是为了给张总理贺寿,原先的行程是张克凡过完寿,他就回到前线的,后来又发生了刺杀与齐自贞的事,行程才是耽误了下来。也幸得这些日子北麓山那边并没有急报传来,良沁原先甚至以为,谢承东可以留在北阳,再不用去前线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良沁轻声问。
谢承东将儿子放在地毯上,让他在爬来爬去,拿着玩具玩耍,自己则是攥住了良沁的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良沁听了这句,心中既是酸涩,又有歉疚,谢承东看出她的心思,便是将她揽在怀里,说了句;“沁儿,过去的事全都过去了,等战事稍缓,我就回来,你带着安儿在家,什么也不用想,安心等我。”
“嗯。”良沁点了点头,她看着谢承东通红的眼眸,心知他又是熬夜了,于是轻声说了句;“我去铺床,你先睡一会儿吧。”
谢承东也的确是倦了,他松开了良沁的身子,待她将床铺好,自己则是躺了下去,见他睡下,良沁轻手轻脚,将安儿抱出了卧室。
良沁为谢承东合上了卧室的房门,听着那“嗒”的一声轻响,谢承东却是睁开了眼睛。
他压根没有睡着。
良沁将孩子交给了乳娘,自己则是去了厨房,为谢承东做了些吃食,和面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想起江北与川渝,谢承东与梁建成的这一场战争,良沁心乱如麻,不免想起当日在金陵,梁建成来寻自己,若是那日,她让人擒住了他,又何来这一场大仗?
若是谢承东这次有何闪失,她又怎能对得起他,对得起安儿?
良沁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她的双手沾着面粉,轻轻闭了闭眼睛,她在心里问自己,当日为什么要将梁建成放走?他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他害死了傅家所有的男丁,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兄弟,他是自己丈夫的敌人,那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她为什么,却还要把他放了?
良沁摇了摇头,只觉得鼻尖酸涩,她心里乱的厉害,勉强将心思压下,为谢承东下了一碗面条,厨房里无论何时都吊着一锅靓汤,良沁心知谢承东心中记挂着战事,太油腻的东西定是吃不下去,她切了些青菜,和面条一道下锅,起锅后则是舀了几勺高汤,又是备了两碟清脆爽口的小菜,连带着面条一道给谢承东端进了屋子。
“瑞卿,起来吃点东西吧。”良沁将餐盘搁下,走到床前,和谢承东轻声开口。
谢承东睁开眸子,就那样看着她,良沁有些不解,问了句;“怎么这样看我?”
谢承东便是笑了,伸出手,在她的脸颊上抹了一把,指尖便沾上了一层面粉。
良沁瞧着,也是莞尔,刚要抬手去擦,谢承东已是握住了她的手腕,他从床上起身,手指十分温柔的抚过良沁的面容,为她将脸庞上的面粉拭去。
“我给你下了面,你快趁热吃点....”良沁声音轻柔,然而不等她说完,谢承东已是搂过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唇瓣。
他从没这般温柔的吻过她,仿佛她是无上的至宝,稍不小心,就会弄疼她,弄碎她一般。
良沁的眼瞳渐渐变得氤氲,她慢慢合上眼睛,从眼眶中滚下来一颗晶亮的泪珠。
谢承东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北麓山战事日益危急,就连安儿抓周,他也没有回来,只是命邵平回到北阳,为安儿送回了礼物。
良沁对孩子的生日也不愿太过张扬,谢振玮生日那天,也只是和傅良澜和齐自贞,各自带着孩子在一起吃了顿饭,齐自贞伤势已经养好,身子也是恢复,可那一枪终究让她落下了病根,比起之前,她更是怕冷了,稍微吹一点寒风,就会咳个不停。
谢振玮生日时,傅良澜送了孩子一块金锁,齐自贞则是送了一块美玉,良沁倒是没送儿子什么,而是亲手给安儿缝了一条百家被,被子上的布料也都是从北阳的老百姓家里买回来的,一块块零零散散,良沁费了好些功夫才将它们缝好,在民间历来有这种说法,太过娇养的孩子要盖一条百家被,压一压身上的贵气,才好平平安安的长大。
待安儿过了生日,邵平却仍是待在北阳,并没有立刻回到前线,而是告诉良沁,自己这一次回来,除了奉谢承东之命,为安儿送周岁礼物,此外还有一事,便是护送良沁赶往北麓,去与谢承东相聚。
良沁闻言,便是十分惊讶,“邵长官是说,司令要我去北麓?”
“是,夫人,司令虽在前线打仗,但心里一直都是惦记夫人,这次特命属下回来,将夫人接过去,和司令团聚。”邵平毕恭毕敬。
良沁抱着儿子,道;“那安儿,也要与我一道过去?”
“这个.....”邵平踌躇片刻,如实将谢承东的话告诉了良沁,“司令说,夫人可以把小少爷交给老夫人照顾,夫人若是放心不下,也可将小少爷带上,全随夫人心意。”
“邵长官,北麓山那边,现在情形怎样了?”良沁又是开口。
“属下不敢欺瞒夫人,北麓山那边的战事还在胶着,渝军作战凶猛,又购进了一批新兴武器,实力不容小觑。”
良沁见邵平一直垂着眼睛,说话间虽是恭敬,可看起来却是心思不宁的样子,良沁有些疑惑,只问道;“邵长官,你可是有事在瞒着我?好端端的,司令为何要我去北麓山?”
“夫人不要多虑,司令他....就是想念夫人了。”邵平有些结巴,不敢去看良沁的眼睛。
“邵长官没有骗我?”良沁见他结巴,不免疑窦更甚。
邵平沉默片刻,却是咬了咬牙,终是看向良沁的眼睛,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夫人,邵平将实话告诉您,您可千万要撑住。”
良沁听了这句,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的眸子浮着惊恐,哑声道;“究竟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司令他.....他怎么了?”
“司令他在前线督战的时候,被渝军的炮弹扫中,受了重伤,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邵平声音低沉,说完,眼眸中有忧虑闪过。
良沁身子不稳,抱着孩子向后退了两步。
“夫人,司令若没受伤,安儿少爷的周岁生辰,司令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司令说过,抓周对安儿少爷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日子,他作为父亲,一定会在场。”
“他....”良沁说不出话来,嘴唇亦是不住的轻颤。
“司令如今昏迷不醒,江北军对外一致隐瞒了司令重伤的消息,就连大夫人也不知晓,司令偶尔呓语,唤的也全是夫人的闺名,属下斗胆,恳请夫人随属下走一遭,说不定等夫人到了北麓,司令就醒了。”
“有劳邵长官带路,我这就随你一块去北麓。”良沁听闻谢承东伤重,一颗心早已乱了,她竭力稳住自己,吐出了一句话来。
“属下会和大夫人说,就说是司令惦记夫人,命属下护送夫人去北麓相聚,夫人万万不要走漏风声,就连大夫人,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