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向家老爷子又没有公职!”
丁佐民笑笑:“小砚啊,你到底年轻。向怀远虽然貌似闲云野鹤,但他在省里说得上话。你是我儿子,你做事,代表的就是我们丁家……”
说得够隐晦,但意思够直白。
丁砚有些生气了:“爸,难道为了你的仕途,就可以置正义于不顾?人家何小曼因为这场车祸,整个人生都变了!”
丁佐民却没有被儿子刺激到,他依然平静地望着丁砚,声音低沉而稳当:“正义并非一报还一报。把肇事司机举报了,他最多不当司机,换个岗位。何小曼的人生,就能重来?”
书房里,静默了很久,丁砚望着自己的父亲,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但这也太现实了,现实到每一样东西都可以衡量,都可以轻易取舍。
“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丁砚哑声问。
“你杜叔叔处事成熟……”
丁砚愤然:“如果这就是你们成人世界所谓的成熟,恕我不能理解!”
丁佐民惊愕地望着儿子甩门而去,有些难以想象。这是那个谦逊有礼、永远温润如玉的宝贝儿子吗?
睡觉前,高萍来到儿子房间。当父子之间起了冲突,她这个当妈的,就得用母爱来缓冲了。
“是不是怨你爸呢?傻孩子,冤有头债有主,父子俩为了旁人的事置气,不值当。”
丁砚将手里的功课放下:“一个人的命运,竟可以这样轻易改变。我心里难过。”
高萍看着儿子,长得已是如此俊朗,可内心依然还是那样单纯。都只怪自己从小把他保护得太好。
叹口气:“我和那丫头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又何尝不替她惋惜。但事已至此,你要是闹大了,除了节外生枝,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明天我给医院打个电话,问问那丫头的情况,看看有什么咱们能帮得上的。你看如何?”
丁砚沉默半晌。之前他只是替何小曼感到遗憾,并没有太放心上,但现在,向家的牵涉,丁家的沉默,让他心中陡生内疚。
“明天我自己去医院。只怕她最想要的,我们补偿不了。”
高萍微笑:“她最想要的,当然是读书。这不难。”
丁砚双眼一亮:“可是她没参加中考……”
高萍挤了挤眼睛:“你忘了妈是从教育局出来的?”
市长夫人,可不打无准备之仗,哪怕是安抚儿子这样的“家务事”,能干人也自有能干的解决方式。
她拨通丁砚书桌上的电话:“喂,我高萍。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你们开的那个高中班……我知道报名结束了,没结束我还要找你?”
说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是这样的,我远房亲戚家小孩,突然出了车祸,误了中考真是太可惜了……嗯嗯,基础很好,插班没问题的……”
丁砚的脸色这才渐渐舒展开。
高萍挂了电话,一脸得色:“看看你这样子,有必要嘛。这是专门为内部人士特设的高中班,可不对外招生。将来拿的文凭和普通高中一样,考不考得上大学,看何小曼自己的造化。明天我让老杜拿个报名表,给你送到医院去,你这心里是不是要好过点了?”
丁砚终于舒了口气:“谢谢妈。希望她能振作起来,不被这次的磨难击倒。”
见儿子终于有了点笑脸,高萍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咱家也是诚心待人的人家。这可是你爸关照的,一定要我好好帮帮那丫头,不然,我才不高兴管你们父子俩的闲事。”
这是给丁佐民卖人情来了。
丁砚自然也不会跟父亲有什么隔夜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给爸爸道歉去,刚刚我态度也不好。”
“好,那你也早点睡吧。”高萍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天你得跟那丫头说清楚,虽然文凭一样,但上课时间不一样,这班里都是白天得上班的人,所以,课程都在晚上和星期天。学习时间紧,想要出成绩,可比普通高中更难。”
丁砚明白了:“就是夜校呗,高中有老师看着,夜校没有,全得靠自己日常复习了。”
“就是这个意思!”
送走母亲,丁砚转着手里的笔,认真地思考着,明天去医院,该怎么跟何小曼开口。
希望她能接受这份歉意,更希望她不要放弃理想,好好地继续学业。
第26章 谜一般的愧疚
何小曼这两天是保护动物, 就是参加考试也没有现在这么矜贵。
早上是何玉华来送的早饭,熬得浓浓的粥, 上面一层肥肥的粥皮,一看就是王秀珍特意撇给她的。
何玉华气性儿大,在病房里痛骂肇事者,骂得人家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隔壁病床的婆婆听得目瞪口呆:“小姑娘你介丁点身坯, 中气囊介足, 被你骂的人真是倒霉克冲。”
何小曼忍俊不禁。这两人,倒是综艺好手, 一个吐得一手好槽,一个点得一手好评。
可惜,家里电视机还没“问世”呢, 更别说什么综艺了, 这个年代的人都还不知道“综艺”是什么。
想到这里, 何小曼不由又觉得, 这个世界真不错,那么多空白等着自己去开发, 空间好大,舞台好大。
受伤后, 她不能看书、不能多说话, 也不能经常下床走动,唯有脑子异常活跃, 思考人生就成了她这两天最主要的活动。
何玉华急着去上班, 而王秀珍得在家准备中午送的午饭, 整个上午,何小曼都在安安静静地输液,安安静静地思考。
丁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这么安静的一副画面。
虽然门开着,他还是轻轻叩了叩。婆婆大声道:“哎哟,大学生来啦!”
何小曼心中一惊,侧过脑袋一看,真的是“丁彦”啊。今天他穿了一件浅黄的条纹运动衫,皮肤白得都有些耀眼。
“你好!”她赶紧打了个招呼,挣扎着要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