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汉子见车上人全了,用鞭子轻轻打牛的尾巴,牛车便缓缓地动了。他们坐的车是“露天”车厢,车厢高度只有半尺高,牛啼声刮刮作响,车轮滚滚行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车厢摇摇晃晃的,何逸清不太习惯,只得一只手抓着座椅,保持平衡。
安哥儿很少这么早起过,他揉着眼睛,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哈欠,就伏在何父的肩上睡着了,沈氏和莫大娘凑在一起唠嗑,常慧也凑了过来,问道:“阿清,你这些日子怎么不来找我玩?我可想你了!”
何逸清笑了笑,“我前几日生病了,一直都呆在家呢。”
常慧闻言,惊讶道:“我竟然不知道这事!上次跟你去看庙会回来,我娘发了好大的火,一直把我拘在家里,不让我出去玩。我缠了娘好久,她才肯带我去赶集呢!”
她顿了顿又道:“你怎么样,病好些了吗?”
何逸清点点头,“早好了,不然我娘也不可能带我出来。”
常慧是个活泼性子,嘴也闲不下来,多数时候都是她说何逸清应,何逸清也不觉得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的。
常慧突然问道:“哎对了,明儿我跟阿平和阿如她们约好了要去山丘那边挖荠菜,阿清你要不要一起?”
阿平?阿如?这又是谁?
何逸清脑子里对儿时的另外几个小伙伴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她想了想,便应道:“好啊,一起去,你明儿记得叫我。”
常慧见她答应了很是高兴,“你放心,一定叫你!”
牛车摇摇晃晃晃了近两个时辰,就在何逸清快颠吐了前,终于到了紫山寺脚下。
山脚下的人十分多,似乎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这里。路两旁的摊子,行人,牛车马车,把整条路都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牛车进不去了,跟车夫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和等候的地点,六个人便下了车。
何父和沈氏要去集市上卖东西,而莫大娘和常慧则要去寺里进香,因此两家人下车后打了个招呼便分开了。
集市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何父抱紧了安哥儿,沈氏则牵好了何逸清,不然一不留神就要分散了。而且每次大集上,小偷和拍花子都是最猖獗的,即使这里有捕快巡视也无济于事。自家带了两个孩子,何父和沈氏更是小心翼翼,一刻也不敢疏忽。
四人在人群中挤了一阵,终于寻到了一处能摆地摊的空地儿。
何父和沈氏快步走过去将位置给占了,又将肩上的包袱解开铺在地上,将十几朵绢花排列的整整齐齐,接下来就看能不能卖出去了。
第9章 第一桶金
在集市上卖东西没什么讲究,只消扯块粗布往道边空地上一铺,把要卖的东西摆上去就可以了,看中的人自然会问价,只要是价钱不差太多就出手。
尤其是这大集,很多商贩跋山涉水的来一次不容易,为了尽快把货物脱手,卖的价钱一般比铺子里还要低上三成。
很多人在这里买到了物美价廉的东西,回去一说,这一传十,十传百,就算离得远些,也会有人结帮搭伙的过来寻些值得的便宜物件,久而久之,大集就发展起来了。所以何父与沈氏也打算卖完了自家货物去逛一逛,寻摸些便宜实惠的家用。
四人在道路边站了一会儿,沈氏见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人来,料想大家坐了一早上车,肯定都饿了,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米饼子和水壶分了,垫垫饥。
他们家的摊子左边是个卖米糕的小贩,右边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两人之间本来是秋毫无犯,见有人突然插进了他们中间,都警惕地打量了两眼何家卖的东西,见卖的是些女人用的绢花,跟他们的货物并不冲突,不会影响到自己生意,两人脸上方才摆上了几分笑意。
不多时,就有个穿粉底细棉布衣衫的小妇人走了过来,她本来是过来寻摸些胭脂水粉的,只是还没在那卖水粉的小贩面前站定,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旁边摊子上的一堆绢花,双脚就像不受控制似的,直接打了个拐儿走到了何家摊子面前。
待这个小妇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蹲下身子,一眼就看中了一朵桃粉色桃花样的绢花,她拈起来细细地打量着,又放在鼻下闻一闻,一股淡香味儿萦绕于鼻,真是越看越喜欢,当即问道:“大姐,你这个绢花怎么卖?”
沈氏与何逸清对视一眼,价钱自然是在家就商量好的。“大妹子,这个绢花只要十文钱一朵。”
“嗬!”这个小妇人像是吓了一跳,皱起眉头道:“怎么卖这么贵?一般铺子里普通的绢花也只要三五文一朵的,你们这绢花难道是镶了银子不成,可不要坑我啊。”
虽说是自家卖的,但沈氏心里也觉得这个价钱贵了,可惜这是女儿一个人辛辛苦苦编的,女儿又一再坚持这个价,她拗不过女儿,只得同意了。
好货不怕问,做生意最怕的就是遇到那种连问都不问放下东西就走人的,这才是另商贩最没辙的一类人。
何逸清见这个小妇人虽然面上迟疑地皱着眉头,但是手里却紧紧地抓着绢花不放,轻轻一笑,脆声答道:“这位姐姐,咱家的绢花可不是一般的铺子里能比的。你看看这面料,你再上手摸摸,柔韧丝滑,颜色鲜艳,可都是上好的缎面,结实,不易褪色,跟别的铺子里普通的棉布可不一样!”
见小妇人提起了兴趣,何逸清顿了顿又道:“还有这样式与编法,你看看这十几朵绢花,没有一个重样的,我敢说这在整个集市上都是独一份儿。您要不信,大可多走几家。”
“这......”这小妇人犹豫道:“大姐,还是便宜点吧,十文钱有些贵,要是八文钱我就买了!”
沈氏心里很想同意,何逸清却在后面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沈氏立刻道:“大妹子,这已经很便宜了,再便宜我们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何逸清又添了把火,“姐姐,你就买一朵吧,你戴上一定好看!我们这统共就十几朵,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有了!”
这小妇人将绢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盘看,想放下又实在是喜爱得紧,便咬咬牙掏出十文钱买下来了,并且当场就戴在头上了。
小妇人走后,沈氏和何父都有些微楞地盯着掌心里的十文钱,有些无语。
这连一文钱都不到的布料编朵花儿就出卖了十文钱?!这生意也太好做了!两人脸上都泛上了喜意。
旁边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们一朵绢花竟然卖出了十文钱,心里是又惊又妒,他笑了笑,上前来搭话,殷切地说:“大哥大姐,恭喜开张啊!”
何父正在喜悦中,故笑着应答道:“客气了!客气了!”
这小贩转了转眼珠子又道:“我看你们这绢花颜色又鲜艳又好看,卖十文钱一点儿都不贵。”
正巧这时两边摊子上都没人,何父就跟这小贩聊了起来,小贩说他是跟青石镇隔得不远的桃花镇上的人,两人颇为投缘,越聊越起劲。
这小贩见何父长得憨厚,便不着痕迹地问道:“大哥,我走过不少地儿,还不曾见过这种绢花呢,你们是在哪儿得的?”
何父正打算脱口而出是自己女儿编的,心里却打了个紧儿,顿了下便呵呵笑道:“这个啊,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从江南给捎带回来的,不多,就这十几朵。”
这小贩还要再打探,都被何父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见何父嘴风紧,这小贩只得偃旗息鼓。
何逸清在一旁看着,心里暗笑,她爹面上看着忠厚老实,实则内心是有成算的,岂能随随便便被人套话?
万事开头难,好货不怕卖。已经卖出了一朵绢花,后面的十几朵也陆陆续续地被人买走了,只是少不了啰里啰嗦的讲价,不过沈氏和何父刚刚尝到了甜头,咬死了不松口,也一样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