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觉得自己讨姑娘欢心的本事还不到家,但这等事也不好去跟谁请教,这便打起了话本的主意,话本里那么多故事,一定有些能让他汲取的东西。
正因他最近都在琢磨这个,才有了今日一行,不然他纵然见到了顾云容怕是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
他的盘算是,先代他爹娘跟顾同甫夫妇致歉,慢慢化解两人对他的迁怒。等他科考有成,再登顾家的门,向顾云容提亲。
春闱结果如何他不敢保证,但秋闱中第应当不成问题,届时他至少是个举人,他又有这般诚心,想来顾同甫夫妇能重新考虑这门婚事。
至于他爹娘,他自会去游说。
总之,守了多年的未婚妻一朝与他一刀两断,这种事他无法接受。
谢景思及此便觉心头积压多日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他翻看了一下历日,回头去唤小厮为他打选衣帽,他要在送别那日穿得齐齐整整地去见顾家人。
顾云容等人启程这日,天气晴好。
只是眼下正值秋日,顾云容瞧见枝头残叶总有些伤感。
离开一个住了多年的地方总会有不舍,她上辈子离开这里赴京时也是这种心情。
江南水网纵横交错,内陆水域也没什么遇见倭寇的风险,所以他们选的是水路。
顾同甫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看顾着祖宅,但他不放心妻女长途奔走,便告了假随行。
行李全都装到船上后,一行人立在船埠旁与前来送行的亲朋道别。
顾同甫上回没能选成女婿,心里惦记着小女儿的婚事,正低声跟徐氏交代,就听身后一阵车马轰隆,跟着便听见人群一片哗然。
小厮成安上来道:“老爷,又来了一行人,不知是否也要登船,车马正停在咱们后面。”
顾同甫回头一看,正瞧见谢景与谢家夫妻两个从马车上下来。
他面色当即一沉。
顾家与谢家自从儿女婚事告吹后就断了往来,如今顾家搬离钱塘县之际,谢家人跑来作甚?
谢高与杨氏看到顾同甫黑沉的面色,就忍不住咬牙暗瞪儿子。
若非儿子百般缠磨,他们今日是决计不会来的。他们见儿子闹得凶,本想将他绑了扔去祠堂跪着,但转念一想,顾家眼下这一走,大约是许久都不会回来,儿子念书的工夫也紧,总不至于大老远跑到徽州去。这般时日一长,自然就把顾家丫头忘了。
他们也没什么好再去忧心的。只是今日过来送行,很是抹不开面子。
谢高夫妇两个上前硬邦邦地寒暄了几句,便再没了话说。谢景在一旁看着着急,明明在家里说好的,说几句缓和的话,他爹娘果然出尔反尔了。
谢景很是尴尬,跟顾同甫夫妇两个叙了礼,转头就看向了顾云容。
顾云容在秋棠的搀扶下入了船舱,并不看他。
谢景嘴唇翕动一下,终是对着她的背影道了一声“表妹保重”。
顾同甫能听出谢景言语之间颇有重修旧好的意思。实质上若是谢家夫妇两个跟顾家这边还好好的,他对谢景这个后生真是再中意不过了。
谢景有时候真是庆幸顾家门第不高,不然顾云容真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不过想起顾云容居然又将他送的生辰礼还给了他,他终是难免失意。
顾家人乘船而去后,谢景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谢高狠狠横他一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你金榜题名,不知有多少闺秀等着嫁你!”
谢景不以为意:“她们都不能跟兜兜比,父亲母亲莫要再说了。”
等众人都坐稳,顾云容等了许久不见开船,让秋棠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一时,秋棠回来报说似乎是缆绳出了什么问题,再半个时辰才能出发。
顾云容往码头的方向扫了一眼,应了一声,未作言语。
正是开市时候,街上行人渐多。
桓澈漫无目的地行路半晌,最后一抬头,发觉自己竟然转到了马头娘庙。
就是顾云容那日带他来的那个。
恍然之间,他耳畔回响起了顾云容温软的嗓音。
她那日就是用那种娇俏柔软的嗓音给他讲了马头娘的故事,那个救父嫁女的故事。
他在马头娘庙门口立了须臾,转身去了月老祠。
顾云容那日带他去马头娘庙时,他就留意到了这里有个月老祠。他本以为顾云容会带他去月老祠,却没想到她根本没往那边拐。
他是不大信鬼神这些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他对着前来求签的男女看了须臾,也依样求了一根。迟疑片刻,低头去看签词。
他原本神思不属,但目光触及签词时,却是愣了一下神。
签词只有三个字,可妻也。
可妻也……
桓澈捏着竹签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须臾,他起身跟守祠人说他要买下这根签。
守祠人摇头道不可,表示祠中的签子乃整百之数,又是名家所题,不于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