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也不瞒他,点头嗯了一声,想说你不看看吗,话还没吐出口,就被他截停了。
封禹垂眸看着杯中氤氲热气,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不看了,我娘看过就行。”
封禹一向沉默寡言,比封老话还少,张氏陪他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只是告诉他明日再过来接他去女方家里看看。
十五就站在将军府门外巷子的拐角处,目送张氏离开后,这才一扭身回了宅子。
阿嵘住在秦楚那边,李骄则和蒋梧阙住在同一个院子。蒋梧阙想从李骄嘴里问点事情,就邀她对弈两局,李骄自然不敢不从。
两人披裘围炉,倒上热茶,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厮杀两局之后,李骄兴致就上来了。
她虽士族出身,却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纨绔子弟,像她对棋术就颇有研究。
刚进屋时对蒋梧阙的畏惧忐忑在你来我往棋逢对手的厮杀中消弥不见,话匣子也打开了。
“看不出殿下棋艺竟是如此精湛。”李骄先是惊讶,后来想起什么又笑着摇头,“也不稀奇,毕竟您是晋老的学生。”
有多少人都忘了京中体弱多病不常外出走动的八殿下比太女还要天资聪慧,是翰林院晋老的入门弟子。
李骄本以为八殿下找她下棋旁敲侧击的会问她一些朝中局势,谁知道她问的却是皇上让封少将军嫁人的事。
这事李骄也不是很清楚,就道:“封老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到京城的时候,太女就在御书房内,随后皇上立马召见了兵部户部两位尚书,等两位大人离开后,太女还是在御书房。”
意思就是皇上之所以突然想起封禹的事,多多少少怕都是跟太女有关。
十五从屋外进来后,见到李骄在屋里也是一怔,立马拱手行礼,“见过大人。”
她从外面回来,怕是有事。李骄难得有眼力见的将手中白色棋子尽数搁在棋筐里,撑着软垫爬起来朝蒋梧阙告辞,“下次再请殿下赐教。”
李骄走了之后,十五才问蒋梧阙,“殿下,您怎么想起来和她对弈了?您不怕她看穿您装病的事?”
李骄在边疆待不了多久,等封禹嫁人的事情稍有眉目便要启程回京复命,而蒋梧阙暂时不打算同她一起回去,既然如此就不该和她接触过深,免得被她看出蒋梧阙身子并无大碍。
蒋梧阙垂眸看着下了一半的棋局,思虑片刻落下一子,自己同自己对弈,“我正是在她面前装出生病的模样,用下棋和她拉近关系,如此她哪怕看出什么也不会也不敢乱说。”
蒋梧阙抬头看十五,问她,“将军府那边如何?”
十五跪坐在刚才李骄的位子上,同她说道:“如您所猜,封老将事情全都交给了守城县令的夫郎张氏,今个张氏带着八字红纸去了将军府。”
蒋梧阙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黑色棋子迟迟未落,“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十五答,“城西王家,其女名为王白。”
“啪”的一声,蒋梧阙把手中黑子按在棋局上的一处,勾唇说道:“天下没有纯白之人,王白,我不信她没有见不得人的黑。”
想娶封禹,她倒要看看这人够不够资格。
第17章 好算盘
临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蒋梧阙裹紧大氅带着十五出门。两人转了大半个深州,最终在城西街头的一处隐蔽的小院子门口停下来。
蒋梧阙双手插在袖筒中,半张脸隐在狐狸毛领子里,示意十五去敲门。
这小宅子里住了一对儿主仆,男主人姓周,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形娇小容貌清隽可人,是最能激起女人保护欲的那种类型。
男主人是位少年,仆人却是半头白发四十多岁的老者。
听见有人敲门,仆人把门拉开一条缝,从空隙里瞥见外头站着的是两个女人,顿时瞪大眼睛,手指把在门上,警惕的问道:“你们找谁?”
十五应道:“我家主子找你们周公子。”
仆人一听这话,脸色先是微变,随后稳住声音反问道:“什么周公子?家里就我一人没有姓周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家了?”
“没找错,”蒋梧阙懒懒洋洋的出声,撩起眼皮看了仆人一眼,勾唇道:“我们找的就是醉生楼里的周公子。”
说着直接走过来,抬手将门一把推开,瞥见仆人惊诧的眼神,蒋梧阙讽刺的嗤笑道:“你们主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想有孙女,还想给女儿娶个高身份的主君。”
仆人抖了个激灵,哆嗦着手指向蒋梧阙,色厉内荏的问她,“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私闯民宅?”
十五心道以殿下的身份,大蒋的哪户宅子是她不能进的。
门外闹出动静,自然瞒不过屋里的人。
蒋梧阙余光扫过,就看到一个脑袋缩在堂屋木门后面,偷偷的往院子里看。
蒋梧阙冲他微微笑,“周公子。”
自己的姓氏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叫出来,周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手捂肚子。
与身形娇小不相符的是,周杏有一个圆挺的肚子,看起来应该得有六七个月了。
见蒋梧阙目光扫过自己肚子,周杏这才出声问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仆人看见周杏出来,立马说道:“快回去!”
十五伸手拦住想要先她们一步进屋的仆人,侧头问道:“你不是说这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怕仆人出去报信,十五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个布条,反手就将仆人双手捆住,不许他跟着进堂屋。
蒋梧阙抬脚进去,十五忙从桌子旁搬过来一把椅子,掏出巾帕擦干净了,蒋梧阙这才坐下,双腿交叠,伸手将衣摆抖开铺盖在腿上,仰靠着身后的椅背,抬眸看向周杏,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是谁不重要,想做的事情是跟你聊聊王白。”
听见这两个字,周杏眼眸轻颤,放在肚子上的手指下意识的抓紧衣服,眼神慌乱忙垂下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