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器只有贵族才有,姒昊猜测虞苏平日很少接触到,而且他也不会认识这件玉器上的族徽。果然虞苏看后,把它还给姒昊,问道:“这是谁送你的吗?”
“我父亲。”姒昊回道。
帝邦的君王,每诞生一个孩子,便就刻制这么一件玉器,做为身份的认可和象征,赠予后代。姒昊出生之前,玉配饰便就制作好了,但是他的父亲没能亲手帮他戴上。
他父母很早就没了,虞苏想,他应该很宝贝它吧,虞苏觉得它应该不是玉器,他听父亲说过,只有大贵族才能佩戴有纹饰的玉器,普通贵族佩戴小小的玉管玉珠,就很珍贵了。
姒昊将佩玉放进衣领里,他去树梢前,将下裳取下,它差不多干了。姒昊将它穿上,扎好系带,他穿着时,发现虞苏在看他,姒昊自若整理好衣服,显然不在意。
“ 我们走吧。”
姒昊在前领路,虞苏跟上,两人出林丛,走到土台。虞苏回望土台上的小房子,以往觉得它很简陋,此时却觉得它真是个舒适的家。
虞苏跟姒昊说:“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过来。”虽然说姊夫再过段时间,会来角山,可是风川的婚期也临近了,再则,来得太频繁,下次母亲说不定不让他跟姊夫出门呢。
虞苏问他:“要是我没来找你,你会去找我吗?”
“你住在虞城?”
“嗯,我住在虞城北区,是营卫虞茅之子,叫虞苏。”因着姒昊从不唤自己名字,虞苏还怕他忘记了。
“虞苏。”
“噫?”
“你等我下。”
姒昊回屋,虞苏在土台下等他,等了好久,姒昊才掩门走出来,虞苏没发现他多携带了什么东西,还以为他回屋去看下火塘呢。
两人往落羽丘的山道走,走到野麻坡,下到地面,虞苏还在想着姒昊唤他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心里挺高兴。
“别被大黑看见了。”姒昊绕过草场,虞苏跟着他。
两人进入一片茂密的林子,走在小径上,这条路,也是虞苏来时走的小路,虞苏已经记住回去的小路。姒昊的脚步走得快,虞苏走得慢,他亦步亦趋,他想他是怎么了?像似很着急的样子。
“蒿,要不我自己回去,你不用送我,我认识路。”虞苏怕他是担心草场,毕竟送他去牧正家,来回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姒昊这才止步,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他心里有点乱,他自己也不清楚原由,也许仅仅只是身边这人将离去的缘故。
“我将你送到溪边,出竹林就是牧正家。”姒昊放慢脚步,言语温和。
“好。”虞苏点头。
两人相伴,慢慢穿过这片葱郁,密实的林子,小松鼠们在树枝上跳动,深林中发出鸟儿的叫声,此起彼伏,婉转悦耳,除去这些,虞苏还听着两人脚踏林地的趵趵声,他在这里,感应到时光的流逝,那么静,那么从容不迫。身边之人,走着走着,不时会回头过来看他,虞苏没有对他笑,虞苏感到忧郁,他逐渐听到了淙淙的水声,溪流就在前面,分离在即。
再往前,下一处坡地,虞苏看到那条林中的溪,它不宽,不深,溪底都是小圆石子,来时,他脱下鞋子,挽起下裳淌过去。
就到这里了,虞苏知道,他站在溪岸,回头看姒昊,此时竹叶簌簌,风声穿林。姒昊把手放怀里摸索,他摸出一样东西,他拉起虞苏的手,把它放在虞苏手心。是一颗红色的圆珠,很小一个,它中间有穿孔,看来可以佩戴。它在虞苏掌心,晶莹剔透。虞苏错愕,他还没问点什么,姒昊说:“我没有其他物品可以赠你,此物你收好,不要佩戴。”
“它很珍贵吧?”虞苏不曾见过这样的红珠子,它很圆润,半透明,和虞城的红石珠子根本不一样。
“你收下它,跟你换发带。”姒昊轻语。
这般说来,就好像他们在互换物品。原来他回屋子里,是为了拿它吗?虞苏把手指收揽,珠子揣在手心,他知道这是姒昊的一份心意。
姒昊说:“走吧,路上小心些。”
虞苏点点头,把珠子揣衣兜里,他脱鞋,挽起衣裳,蹚溪水。他过溪时,不忘回头看姒昊,姒昊就站在对岸看他,他脸上带着笑意,很难得一见的微笑。虞苏安心渡溪,他到岸边后,将下裳放下,鞋子穿上,他抬头,见姒昊仍站在对岸,对他挥了下手。
虞苏的心为离别的惆怅笼罩,他低着头,朝竹林迈出,这片竹林很小,牧正家在几步之遥,虞苏走出几步,回首,姒昊还在,他在静静目送他。竹林的出路,就在前方,外头阳光璀璨,虞苏又走了四五步,他回头,这次,正见到姒昊离去的背影。
很奇怪,本来还在平静地分离,突然,虞苏扭头奔跑,他践踏溪水,水花溅湿他的衣裳,他不管不顾,他边追边喊:“蒿!”
姒昊驻足,回头看他,似有不解,倏然,虞苏已经扑向他,给了他一个拥抱。先是错愕,而后是释然,姒昊搂住虞苏腰身,将虞苏紧紧抱住,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竹林萧萧,溪水潺潺,两个少年无声无息在林中拥抱,许久后,两人分开。
虞苏再次蹚过那条溪水,这次他没有再回头,姒昊没离开,他静静站在溪畔,目送虞苏的身影远去,直到他白色的衣衫消失于葱绿的竹林间。
第26章 你是不是在想谁
虞苏穿过竹林, 心中空空荡荡, 他让自己不停地往前走, 什么都不要去想。他不清楚,为何这次离别,会让他如此难过, 他或许有预见,也许只是一种奇怪的感应,当姒昊的背影离去时, 他慌得不行, 仿佛再见不到他那般。姒昊赠与的珠子,虞苏捏在手心, 把冰凉的珠子捏得温热,他没去想自己是怎么了, 他觉得等回到道牧正家,心情就会不同了, 他已经走出那片竹林,而姒昊也回去了,他们下次还能相见。
牧正家的院子, 就在眼前, 院子里风川和牧正的一位小奴仆在喂食一头马驹,虞苏还没走进,风川就先看到他,手里把茅,高兴唤他:“小苏, 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我正想和束去找你呢。”
此时将近午时,虞苏和束说的是第二天早上,他会回去,所以回来晚了,让风川担心。
虞苏歉意道:“被我给耽误了,川,要回去了吗?”
“没那么快,要明早才回去呢。”也难怪风川在悠然喂马,他看来很喜欢马匹。虞苏有点惊讶,他还以为今天就会离开呢。风川看他神情困扰,笑说:“你不在不知道,昨夜日,我跟牧正儿子,还有六七个奴人,一起去找一匹出逃的牢马,找得好晚才回来。”
“牢马?”虞苏听过这个词,就是用于祭祀的马。
“一匹白色的牢马,往林子里逃走了,本来它要用于祭祀山神。”
“找到了吗?”
“没找到,不过今天照旧会举行祭祀,牧正儿子说我们可以去看。”
虞苏想,原来是为了看祭祀,所以多留一天,在虞苏认知里,祭祀很血腥,他倒是不喜欢。风川虽然常来角山,但以前他跟牧正一家的接触很少,他说的牧正儿子,指的就是任昉。
两人正交谈,任昉在屋内听到声响出来,对虞苏说:“小苏,你去落羽丘回来了?”
听得熟悉的声音,虞苏回头,看到任昉,他昨日忙于追捕逃走的牢马,今日看来则一副悠闲模样,穿着宽松的衣袍,腰间插着一把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