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鸣子一走,南风立刻恢复了冷静,侧目皱眉,缜密思虑,实则他先前也并未失去冷静。
愤怒每个人都会,那是很廉价很低级的,但愤怒的同时还能保持清醒和冷静就很难得了,他能,之前所有的那些话并不只为了宣泄自己的愤怒,他的目的是让天鸣子怕他,只有天鸣子怕了他,才会减少下来折腾他的次数。
至于最后一句,是为了误导天鸣子,让天鸣子误以为他害怕挨打,只有天鸣子产生了这样的误解,日后在受到辱骂才可能再次殴打他,而只有天鸣子再次近身殴打他,他才有机会盗取天鸣子身上的画符器物。
先前连打带抓也并非胡乱为之,借着攻击的掩护,他搜过天鸣子的身,天鸣子的腰囊里有一方木盒,类似的木盒他曾经见过,玄清玄净与李朝宗追赶他的时候,曾经作法布阵试图围困他,那时二人拿出的画符器物就是一方木盒,道门高手都会随身携带简便的画符器物,天鸣子也不例外。
除了木盒,他还摸到了法印,天鸣子这次属于出远门儿,重要的东西都会随身带着。
他先前也有机会盗取天鸣子的这两件东西,之所以没偷,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现在李朝宗还在外面,就算偷到画符器物作法冲开穴道也逃不掉,得等,得耐心的等。
穴道被封,无法练气,闲来无事,就自躺卧之时将那些龟甲的龟裂自脑海里推敲琢磨,这些都是武功招式,武功招式还是有用的,当然了,前提是这些招式不是花架子。
推敲这些武功招式并不费事,一天一夜就有所收获,推敲心得就是厉害的,有用的,能伤人杀人的招式,往往姿势怪异,施展起来既不潇洒,也不好看,不过武功就是用来杀人的,姿势好看没什么鸟用。
早饭过后,那年轻少女没有再下来送饭,不消问,这是天鸣子生气了,想饿他。
他儿时曾经挨过饿,对饥饿有着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能够摧毁人意志和理智的痛苦,如果有这世上有一件事情是他怕的,那就是饥饿,能将人逼疯。
不过此时他却并不害怕,明天就轮到李朝宗了,李朝宗肯定会给他送饭,退一步说,就算李朝宗也饿他,他也不怕,因为不管是李朝宗还是天鸣子,都不可能真的将他饿死。
儿时的饥饿伴随的可是深深的绝望,连续几天讨不到吃的,那时候若是再寻不到吃的,就真的会被饿死,现在一天不东西,当真算不得什么。
他熟悉饥饿的感觉,熟悉的感觉也将他的思绪带回了那种感觉存在的往日,为何吕平川一开口,胖子二话不说就赶去帮忙,那是因为早些年在长安,吕平川经常将自己的食物分出胖子,在食不果腹的艰难岁月,拼着自己挨饿,将吃的送给别人,等同救命。
想到胖子和吕平川,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另外那些兄弟姐妹,那时候他的衣物都是楚怀柔和大眼睛缝补的,连内裤都是。与别的乞丐打架,长乐总是护着他。莫离小,讨饭容易些,偶尔能讨点好的回来,一次讨回了一个鸡蛋,不曾自己吃了,非要哥哥姐姐都咬一口,胖子咬的大了些,莫离那既高兴又想哭的表情他也清楚的记得,这些兄弟姐妹都是相依为命的贫贱之交,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不能也不该忘记,若是能够成功脱困,别的事情都放一放,全力寻找失散的大眼睛等人,将天书与他们分享。
天地有阴阳,上下分乾坤,人心亦然,每个人心中都有善恶两面,对于朋友,当真心相待,与人为善。对于敌人,就得像对待天鸣子那般狠辣,隐忍宽容是留给朋友的,若是对待敌人也像对待朋友那般和颜悦色,自己的那些朋友岂不是很吃亏?
次日,那年轻女子先下来了,带来了早饭。
早饭很丰盛,不问可知李朝宗知道他昨天挨饿了,刻意给他多准备了一些。
便是知道李朝宗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南风也很是高兴,好吃好喝伺候着他的坏人和断粮断水饿他的坏人,他还是喜欢前者。
吃饭时南风仍然不与那年轻女子说话,有时候美人计并不一定就是美人自己使用的计策,更多的时候美人也是被人利用的,若是与这女子说话太多,二人就会逐渐熟悉,一旦熟悉,就容易滋生感情,倒不一定是男女之情,便是友情他也不希望与这个女子发生,一旦双方熟悉,李朝宗一定会利用这个女子来要挟他,若是他不肯就范,这女子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既无摘花之心,就直接自源头杜绝,不给机会,连话都不说,这样对双方都好。
想不说话也是很难的,白天李朝宗一直没出现,他纳闷儿李朝宗是不是出去了,想要确定这一点,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询问送饭的年轻女子。
不过最终南风还是忍住了没问,原因也简单,晚饭时多了道叫花鸡,这种菜多见市井,似李朝宗这种人是不会吃的,这自然是李朝宗授意厨子给他做的,这说明李朝宗没离开这里。
白天李朝宗没来,晚上也没来,一开始南风还有些纳闷儿,后来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李朝宗这是在以退为进,想给他造成虽然想要天书却不急于一时的错觉,只要他产生了这种错觉,就会急躁并失去耐心,只要一着急,李朝宗就占了上风了。
要说不急,那是假的,但有些事情急不得,好在被关在这里也没有蹉跎光阴,可以趁机揣度武功招式。
第四日清晨,天鸣子也没来,下来的还是送饭的年轻女子。
早饭还是粥饭,年轻女子将粥饭递了过来,南风自己盛了一碗,刚想喝,却见到那年轻女子欲言又止。
南风心中犯疑,就歪头看她。
那年轻女子垂下头,不与他对视。
等了片刻,抬起头来,见南风仍在看她,面露为难神情,犹豫良久低声说道,“这粥你还是别喝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消磨锐气
“嗯?”南风歪头侧目,“这米粥被天鸣子动过?”
“我不认得天鸣子。”年轻女子摇头。
“就是那裹着头巾的道士。”南风说道。
“嗯。”年轻女子点头。
“他往粥里放了什么?”南风追问。
年轻女子缓缓摇头,“不清楚,他只是拦住我拿走了食盒。”
南风没有再问,用筷子拨动检视碗里的米粥,没发现什么异常,放下碗筷再拿起粥罐闻了闻,隐约有几分药草辛气,带辛气的药物多是顺畅肠胃的药草,最常见的就是双眼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巴豆。
天鸣子自然不敢将他毒死,但前天被他臭骂了一顿,憋了一肚子的火儿,下点泻药让他拉肚子倒也在情理之中。
“有毒么?”年轻女子既疑惑又好奇。
南风摇了摇头,“没毒,这家伙往粥里放了巴豆,想让我拉肚子。”
年轻女子闻言如释重负,轻声再问,“你得罪他了么?”
“瞅见他的光头了吗?就是我干的。”南风不无得意,他虽然失了发髻,头发还剩下半尺来长,不似天鸣子,一点儿没剩。
“你为何要剃他的头发?”年轻女子好奇的问道。
“他得罪我了,”南风随口说道,“他那不是剃的,是我用火烧的,剃的话没那么干净。”
南风说的有趣,年轻女子抬袖莞尔。
见这年轻女子品性不坏,南风就随口问道,“诶,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女子当是出身寒门,也不扭捏,“高迎春,你呢?”
“我叫南风。”南风说道,年轻女子说的应该是真话,若是撒谎,不会扯这么一个土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