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指着信上的红批问,“这是你写的?”
白善看了一眼后点头,“我的字你不认得?”
周满没理他,而是看着那几行红批道:“你一下把盐价定这么低,只怕改革更加不易。”
“我知道,”白善道:“但机会如此难得,这次要是不通过,下次想要再改革就更难了。”
他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了晒盐法,制盐的成本大大降低,我压下的这个价格,各地县衙还是有赚头的,虽然少,但薄利多销啊。”
“私盐屡禁不止,这是为何?”白善道:“就是因为官盐加上盐税和各地县衙的收益之后价格就变得很高了。可县衙本就是管理百姓的地方,并不是商号,也不当是为了盈利。官盐要是比私盐还便宜,那百姓还会去买私盐吗?”
而当盐的利润降低到一定程度,又还有多少人会去走私盐呢?
周满沉吟,半晌后却依旧摇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但你肯定不能这样和朝中的百官说,更不能将此心思昭告各地县衙,不然盐政改革更难实行……”
第3151章 盐政改革
太医署和地方医署的建立和扩大,周满是每一步都参与的人,回头去看,刚开始谁都不看好太医署和地方医署,没有人觉得他们能将太医署做长久,更不要说真的开办地方医署了。
一开始不过是皇帝愿意自掏腰包,太医署也有意义,诸臣这才勉强同意开办。
所以周满太知道“同意”二字有多重要了。
她道:“我们应该以小博大,先让他们同意再说。”
白善目光就落在庄先生的信上,蹙眉道:“你是说魏大人的盐政还要再退一步?”
周满摇头,“不知道,大人们的事我岂能断言,但我知道,你想要改变的越多,需要付出的就越多,不然就做不到。”
白善也只是苦恼了一下便将此事丢开,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县令,远在青州,京城的盐政改革离他还很遥远,作为一个小喽啰,他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但这个小喽啰此时正被朝中的大佬们不断提起。
唐老大人同意盐政改革,却不完全同意魏知的改革方案,和他一样想法的老大人不少。
皇帝实在是不想在大朝会上听他们争吵了,所以干脆找了个好日子把大家叫进宫里下棋喝茶,顺便吃个便饭,喝茶时大家就说说话,把这件事拿出来仔细的谈一谈呗。
魏知认为可以将盐交给商人经营,他道:“如今天下商旅来往各处,由他们运输来往,比我们单独运盐成本要低很多,同样的,盐价也能够下降更多。”
老唐大人皱眉道:“商人逐利,低价不过是一时的假象,将来他们掌握了盐路,只怕祸端不比现在的江南盐政差多少。”
刘尚书却摇头道:“不然,我们只要掌握了盐场,他们就翻不出天去。”
老唐大人依旧严肃着脸摇头,“不行,利润过大,到时候官商勾结,只怕百姓要求告无门了。”
李尚书皱眉,“陛下圣明,又有御史台在,这种事怎会泛滥?”
老唐大人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有些话当着皇帝的面不好说出口,见李尚书坚持,他便梗着脖子道:“纵观史书便知。”
李尚书正要拉着他好好的问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的皇帝忙道:“行了,行了,朕知道,帝王未必圣明,昏君奸臣也不是不会在大晋出现,唐卿的顾虑不无道理,”
皇帝拦住要吵架的俩人,顿了一下后又对老唐大人道:“但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
魏知点头,和众人道:“臣和刘尚书算过一笔账,若是发盐引给客商,由他们运营官盐售卖,每斗盐的成本至少可以下降五文,加上白善的晒盐法,两相结合,盐价可下降至五十文一斗。”
与会的大臣们眉头跳了跳,总算知道江南一派的官员和世家为什么要和魏知太子死磕了。
现在世面上的官盐基本上都是一百文到一百一十文一斗不等,这一改革,相当于把官盐一半还多的利润拿去了。
官盐改制,价格压到售价五十文一斗,那盐场和卖盐的人还能赚多少?
赵尚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道:“那盐税呢?”
魏知道:“盐税从盐场中征收。”
和现在一样,官盐出场盐场就要交税了,他们只把关好盐场就好。
赵尚书道:“售价如此低廉,盈利更少,我们还能收到多少盐税?”
皇帝道:“朕现在也收不到多少盐税。”
他道:“盐关乎民生,自朕登基以来,本就是要轻徭薄赋,所以这盐税征与不征朕都不太在意。”
大臣们沉默。
皇帝扫了他们一眼后道:“但是朕不征税,盐价就必须平抑下来,除了成本外,官盐不该赚钱,不然赚的钱肥了谁的药包?”
就好比现在,盐价那么高,但他却收到盐税。百姓一边要吃高价盐,他这个皇帝还财政空虚,想想就不开心。
所以皇帝就两个条件,“若要收税,那税收必须切实的进入国库;不收税朕也能接受,那盐价中的税收部分就必须得砍去,让百姓得以实惠。”
魏知直接道:“收税!”
他道:“将税收固定下来,将来除非战时,不然盐税不能上浮,就是上浮也有范围。”
皇帝眉头跳了又跳,他觉得魏知此举就是在防止他之后出现昏君加税官盐。
皇帝忍了忍,没说话。
魏知继续道:“所以臣才提议放开官盐市场,由商人运输售卖,朝廷可限定盐价范围,在边关和缺盐地区设立官仓,若有商人囤积居奇,由官府平价售盐、抑制盐价,除此外,在一些特殊的地方,还可以设定盐场专卖……”
魏知顿了顿后道:“现在青州北海县不就是盐场专卖吗?若是交给商人,那就是他们上门购买……”
几位大人低声讨论起来,一直沉默的孔祭酒扯着胡子问道:“制盐的成本还能再下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