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战下来, 红豆疲惫至极,别说走路,就连抬个胳膊都吃力,她赖在浴缸里,怎么也不肯起来。
贺云钦一餐盛馔, 正是身心舒畅之际, 看红豆懒懒的, 以为她撒娇不肯自己走路, 穿了衣裳回来, 干脆拿件大毯子,笑着给她整个人包住。
抱她出来时不忘笑话她:“懒成这样。”
红豆这话只掀开眼皮看看他, 回嘴的力气都没有。
贺云钦心中微异, 方才确实过于孟浪,但之前两人亲热时,比这还荒唐的时候都有过,从不见红豆这般惫懒。
他将唇贴住她的额头,歉然地低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她闭着眼睛埋在他怀里,好一会才娇嗔道:“累。”
他松了口气,有些心疼, 将她放到床上, 亲自拿了毛巾帮她搓头发,看她仍一动不动, 便取了干净寝衣, 帮她将衣裳穿好, 而后揿铃唤下人送些粥点来。
给她喂粥时,他认真道:“我叫瑞德来给你看看。”
红豆歇了这半天,早觉得元气恢复许多,看贺云钦要出去打电话,忙拦道:“瑞德那边还有舅妈,这么晚了请他过来,万一那边出状况怎么办。我就是累了,又没有生病,好好的叫大夫做什么。”
贺云钦改口道:“那我叫余管事请程大夫过来看看。”
“更不好。”这么晚了,惊动余管事等于惊动公婆,何况叫了程大夫来,贺云钦怎么替她描述病症,直言房事太疲累?那她明天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她把头埋在他臂弯里,闷声道:“我就是太乏了,睡一觉也就好了。”
贺云钦只得改主意:“那我让瑞德明天来一趟。”
红豆点点头,看他精神奕奕的,分明没有睡意,便懒懒道:“母亲白天跟我提了留洋的事情,怕局势失控,想让我和四妹去美利坚念书。”
贺云钦轻轻拨了拨她的额发道:“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刚才听母亲说,父亲最近在筹备上海工厂迁移委员会?”
贺云钦嗯了一声:“北平和天津已经开战,父亲怕沪上工业受到战火的重创,近日联合沪上几家大型的产业,打算尽快将部分工厂迁至重庆,一为转移重要物资,以便继续支持前线战事。二为存续命脉。”
红豆一怔,近来北平和天津的确有不少工厂陆续迁往武汉等地。
走得及时的,侥幸免于战火。筹备不足的,自是被炮火毁得面目全非。
有了这两埠的前车之鉴,公公身为商会会长,为了避免战后民生过于凋敝,自然有义务将商会成员组织起来未雨绸缪,为的就是尽量减少损失,为日后保存实力。
而工厂的搬迁涉及到机器和设备的运送、人事的重新安排、后方厂址的重建,算来是极庞大的工程,贺云钦身为家中次子,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难怪那些女眷来家里时,婆婆着意招待重庆来的那几位太太,昨日,又安排贺家几位管事飞往重庆,看来是打算让管事提前过去打点,起码先将贺家在重庆的那几所公馆收拾妥当,如此一来,就算贺家暂且避到重庆,依然可以迅速融入当地政商两界交际圈。
她摇头道:“我的确想过留洋,一为开阔眼界,二为充实腹笥,但前提是不跟你分开,眼下正是国难之时,家里又面临这样的大事,我怎么可能安心去出洋,再说我也放心不下母亲和哥哥。”
贺云钦捉住她的手,留洋的事其实由他提出来的,原因无非保红豆和四妹平安,但因为他打心底不想跟红豆分开,在弄清楚红豆对此事的态度前,始终未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