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太打定主意要照看红豆,并不肯离去。
红豆在母亲的监视下主动上了床,将被褥拉高到胸前,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惜一阖上眼睛,脑海里立刻会浮现好些熟悉的身影。
她担心他们,担心到了每根神经都绷紧如弦的地步。
因为迫切渴望见到贺云钦,明明急于入睡,眼前的重影反而挥之不去。半睡半醒间,他离她越来越近,他的眉毛、漆黑的眼睛、还有他的唇……真切到让她几乎忘了两人仍分离的事实。
出于一份浓浓的眷恋,明知是虚无的影子,她终于还是抬起手来,轻轻去抚摸他的眉眼。
慢慢的,心头堆积的情绪有所缓解,拧着的眉心也慢慢舒展。
有赖于精神上的放松,连胃也熨贴了不少,不知不觉间,她慢慢滑入幽沉梦乡。
接连两夜未好好睡过,她几乎提前透支了所有的精力,这一觉睡下去,竟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
外面走廊嘈杂极了,不知是谁在说话,她本想起身,然而一动之下只觉得分外疲惫,躺在被褥间一时未起来。
正怔忪间,房门忽然开了,脚步声由远而近,伴随着母亲难掩激动的嗓音:“红豆,红豆,云钦和你哥他们回来了。”
说话时带着点鼻音,分明是喜极而泣。
红豆猛地坐起,只怔了一秒就掀被下床,顾不上身上还穿着睡袍,迈步就要往外跑。
虞太太忙拦住女儿道:“你公公和你大伯都在下面,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怎么也得换件衣裳。”
红豆提着心问:“他们都还好吗?贺云钦为什么不上来。” 心里既疑惑又欣喜,仿佛一生中的喜乐高潮,全停留在刚才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了。
说完也不等母亲回答,胡乱换好衣裳,迫不及待就要下去。到了此时此刻,惟有亲眼看到贺云钦、亲耳听到他的声音,方能纾解她充塞着整个胸腔的思念。
虞太太急步追上女儿道:“你哥和王探长都好好的,云钦腿上受了伤,临时被人用担架抬回来的,本该先去医院由程院长做清创手术,但他放心不下你,无论如何要先见你一面。”
红豆听到“受伤”两个字,心猛的一沉,然而仅仅一秒便豁然开朗,只要人能平安归来,伤,算什么。
她以最快速度到了走廊,半路听见有下人喊段明漪接电话,仿佛是段家两位少爷受了伤,要段明漪回娘家一趟。
她满脑子都是贺云钦,一步也未停,到了楼梯口往下一看,客厅里果然有具担架。
贺云钦躺在上头跟公公说话,面色虽沉静,眼睛却始终留意着她出现的方位。
两人目光一碰,她眼眶一红。
他回来了。不是做梦,不是虚幻的泡影,他是真的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下楼。
客厅里的每个人都望着她,每个人都笑中带泪,每个人都劝她将脚步放慢一点。
唯有他什么也没说,只张开双臂,静静地、含笑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