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赞同他的决定,撑身朝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黑暗员工被前后夹击着进退两难,壮着胆子往边上挪了两步,却转眼被四周滚烫的火焰逼得一抖,脚步再度停了下来。
“伊凡,小心他耍花招!”
红衣主教沉声喝了一句,圣骑士立即心领神会,略一颔首就率先朝他强攻过去。
一界领主在百炼空间里的实力,绝不是员工能比得上的。黑暗神心惊胆战地退了两步,忽然高声喊出了一句神秘的咒语。
四周立即卷起狂风,密密叠叠的枝条悄然让开一道缝隙,一束阳光精准地投了下来。
苏时离得稍远,又被两人隔着,只隐约听见了“喜欢”、“黑屋”之类的字眼,黑暗神的身影已经化成了一道黑雾,转眼消散在林中空地上。
伊凡依然没有立即放松,又上前细细搜寻一遍,确认了黑暗神已经离开第三层空间,才转回身走向苏时,歉意地半跪在他身前:“苏时阁下,请原谅我们的失误,我们保证不会再令您遇到任何危险了。”
苏时张了张口,还是放弃了解释,朝他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自己成功破开了法则,黑暗员工难得过瘾了一次,主系统的小黑屋也重新迎来了熟悉的主人,似乎还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略一思索随即释然,苏时撑起身体,正要再开口拜托对方帮自己把那几瓶药剂拿过来,急促的脚步声却已由远及近。
苏时下意识抬起头,身体已经被陆濯稳稳接了过来。
自家爱人大概还是听得懂的,苏时压低声音解释着,示意他帮自己把药剂拿过来:“不要紧,我刚刚时间被定格了,所以找他来帮个忙……”
“我知道,我的时间也被定格了,就猜到你这边大概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急着赶过来看看。”
伤口虽然惨烈,只要有药剂立刻就能治愈。陆濯点了点头,单手揽着他,取过疗伤的药剂细细喂下,揉了揉爱人的发尾:“我原本还想和他道谢的,可他见了我就跑了……”
不跑才怪。
难得自家爱人不是来揍他的,可惜黑暗友人怂的实在太过干脆。苏时哑然轻笑,摇摇头催动力量,将药剂的效果催遍全身,胸前的伤口转眼就已愈合如初。
一旁的红衣主教和圣骑士始终关注着他的伤势,见他已然顺利痊愈,埃斯蒙德才终于松了口气,朝两人走过来:“怎么样,还好吗?”
“已经不要紧了。”
苏时活动两下身体,找出件新衣服换上,朝面前的红衣主教笑着点点头:“多谢你们出手帮忙。”
“很惭愧,我们什么都没能帮得上——看到您没什么事,我们就放心了。”
埃斯蒙德赧然浅笑,诚恳地应了一句,又同陆濯恭敬地俯身施礼:“神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还是头一次听见自家爱人被这样称呼,苏时微微挑眉,促狭地望了过去。
陆濯被他看得面上发烫,揽着爱人的手臂不觉紧了紧,轻咳一声微微颔首:“我们在再四处看看,你们放心去忙,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作为神殿的仆从,对于神子的口谕自然是要绝对遵从的。红衣主教领着圣骑士俯身应是,又朝苏时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眼里透出些带了祝福的真诚笑意,身形才渐渐化去。
“神子殿下?”
目送着两人身形消失,苏时回身挑了眉,含笑叫了一声。
迎上那双眼睛里的清亮促狭,陆濯面上愈发烫得厉害,把人囫囵着按进怀里,半惩罚地亲了一口。
苏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揽着恼羞成怒的爱人拍了拍。不再逗他,打开系统地图翻了翻,目光忽然一亮,牵了他的手往丛林深处走了过去。
两个人的计时器是联动的,陆濯的时间也停在了八小时上,即使流速翻倍,也还有二十个小时必须要想办法挥霍完才行。
他们离森林中央的目标已经很近了,几分钟就能赶过去,在这里又不便走得太远。当初偶然发现的那处带有治愈效果的温泉恰好就在附近,待上二十个小时大概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濯对路线没有他这样熟悉,却也不问,只是由着爱人领了自己在林中穿行,偶尔细心地替他拨开横生的枝条,交握着的手依然稳当。
林中很安静,叶片在脚下扑簌作响,苏时牵着他往前走,循着记忆绕过一处山坳,那处有温泉的山洞就出现在了眼前。
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陆濯目光微亮,同爱人交换了个目光。试探着走进山洞,眉峰却忽然微挑,脚步停顿下来。
苏时随后跟过来,见到静坐在洞中的身影,眼里也显出些讶色。
洞中人循声回身,望见立在洞口的两人,脸上显出淡淡笑意,站定遥遥拱手。
“二位,久违了。”
他站在漆黑的山洞中,身形不甚清晰,隐约看得出穿了一身雪色的宽袍广袖,层叠金线压成云雷纹路,腰身束得挺拔,深秀眉宇间透着从容笑意。
“在这里见到你,还真是不容易。”
陆濯沉默片刻,还是将苏时护在身后,率先走了过去:“不是说这里都是异族,你待不习惯,通常不下来的么?”
虽然是出于好意,自家爱人毕竟还是一脚把那个小皇帝踹下了高台。以陆璃对宋执澜的栽培,未必会舍得那个傻小子受这种无妄之灾。
陆濯心中仍有警惕,那人却已含笑开口道:“下来接个人,记得这里有处温泉尚可疗伤,就借来用用。”
说着,他随意一拂袍袖,就幻化出几方石桌石椅,凭空出现在了山洞之中。
这才注意到温泉中还泡着个人,苏时倒不觉意外,安抚地按了按爱人的肩膀,朝那人走过去:“陆相。”
陆璃正一手敛袖,提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茶壶替两人倾茶,听见他的声音,手上动作微顿,放下茶壶望了过来。
苏时不闪不避,迎上他的目光,端详着面前身形劲挺轩秀的身影。
他接替过对方的身体,知道面前的这道灵魂里铭刻多深刻的伤害,以至于只剩下那一具空壳,他也依然无法全然掌控,无法抹去那具身体中残存的悲哀。
越是心志强悍坚定的人,越是不会将绝望和痛苦显露在面上。
可那些分明是刀刀见血的深刻伤口,不是只要经过时间的推移,只要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就能真将一切都当作从未发生过的。
寿辰的那一晚,苏时曾经让系统尝试着聚拢魂魄,让对方短暂地回到那一具身体里,去同宋执澜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