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呢?没跟着你吗?”
余刃咬了咬她的耳朵,道:“我把他甩开了。”
他好歹比卫渊多吃了几年饭,对付这种毛头小子还是没问题的。
宁玥哦了一声,拉着他亦是往林子深处走去。
之前徐妈妈跟她说的事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余刃说一说,但她搬出了昭国公府,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都能见到余刃了,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日好不容易两个人能独处,没有外人在场,她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了,包括后来徐妈妈跟她说的朱氏的死因。
“她是自己在房中投缳自尽的,当时大家都忙着先国公的丧事,没人注意到她,等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只留了一封信,给夫人道歉,并希望她能念在你是先国公的骨肉,好好照顾你,把你养大。”
徐妈妈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很是不好,向来温和慈爱的脸上带出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嫌恶和刻薄。
于她而言这个女子在府中待着没有任何区别,是生是死她都不在意,反正以朱氏那软糯无主的性子,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她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徐妈妈如是说道。
“先国公前脚去了,她后脚就投缳自尽,旁人还以为是我家夫人如何苛待了她,甚至有人说是夫人逼死她的!”
“她倒是一条白绫一了百了了,可我家夫人呢?莫名其妙就背上了谋害先夫妾室的罪名,外面传什么的都有!”
她这一辈子没记恨过什么人,朱氏是头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了。
她至今记得那些不明就里的外人暗中打量她家夫人的眼光,仿佛在看着一个刻薄冷血,为了抢夺唯一的庶长子就要人性命的女人。
天知道其实在那之前先国公就已经不让朱氏再教养国公爷了,因为觉得朱氏带不好孩子,一时大意让孩子陷入危险不说,还连累夫人今生都不能再育有子嗣。
而且因为她性子软弱,连带着当时年幼的国公爷都像她一样遇事只会哭,先国公询问事情经过的时候除了哭嚎着摇头什么都不会。
国公爷是个男孩子,在夫人不能生育之后还极有可能因为是长子而成为国公府下一任的继承人,又岂能养成这种没有担当只会哭嚎的性子?
先国公便将国公爷从朱氏身边带走了,另请了人来教养他,朱氏只能定期去探望。
所以夫人压根儿就不用去抢,因为朱氏已经失去了孩子的教养权,夫人若是不让她见,她甚至连看都不能看孩子一眼。
这样的状况下夫人有什么必要冒着被人非议的危险要了她的性命?就让她自己在府里自生自灭不就可以了吗?
但这些外人都是不知道的,即便知道也不在意,于他们而言,需要的只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宁玥并没有将这些跟余刃说,因为那毕竟是他的生母,就算他已经毫无印象了,也不好让他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
这世上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有些像余夫人一般坚韧,有些像朱氏一般柔弱,说不清对错,理不清是非。
若说朱氏有什么大的过错,似乎并没有,她只是性子太娇弱,若能始终被人守护着,便能平安顺遂相夫教子过完一生,但若遇到挫折,就会很容易折断。
先国公离世对她而言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唯一挚爱的人离开了,孩子也不能带在身边,余夫人不能生育又是她无心之失造成的,今后的生活在她眼中全是绝望。
在这种绝望之下,她选择离开。
“后来夫人处理完先国公的身后事,带着你搬到了京城,凭借自己身份之便,给年幼的你请封了世子,免得族中其他人觊觎这个爵位,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
余夫人虽然让人好好照顾着余刃,但对于之前的事心里到底是有芥蒂的,尤其是每每想起那个离开自己身体的已经成型的女婴。
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死,但到底是未足月,太过娇弱了,只在这世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死去了。
所以她即便知道这并不是余刃的错,但跟他始终还是亲近不起来,甚至每每看到他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心生厌恶。
她怕再这样下去自己早晚做出什么错事来,便将余刃送进了军营。
这之后的事情,余刃自然也就知道了。
只是他不知道,余夫人虽然看似没有管他,但实际上一直让徐妈妈关注着他的事情。
毕竟他是昭国公府唯一的后嗣,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余夫人心中也过意不去。
余刃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河水目光沉沉,极力去回忆那些往事,却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那时太小了,不可能会记得那些事。
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一直对他那么冷淡。
若换做是他,怕是也热情不起来。
而这些事母亲其实早就可以告诉他,但却始终没提,甚至搬到了京城,连当年的下人都没带几个,这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不堪的往事,不想让他知道是她害得她没了孩子,不想让他知道他的生母就这么把他扔下了。
她宁愿跟他保持着疏离的关系,也不愿让他那么小就背上一辈子都偿还不清的罪责和愧疚。
哪怕她并不喜欢他,也在努力为他考虑,尽量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宁玥见他许久没说话,以为他是不信,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我觉得徐妈妈没有骗我,她没有必要……”
“我知道,”余刃开口打断,将她揽进怀里,“她没骗你,我知道。”
宁玥松了口气,伸手环住他:“大鱼,你以后要好好孝顺夫人,她这辈子过的真的很辛苦。”
余刃嗯了一声,缱绻地亲吻她的面颊。
“你跟我一起孝顺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