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的确没记住,但刚刚聊过的谁还会忘:“我说,成仙很简单的,只需要与我走一遭尘水,入了九天仙界你……”
“就是这个,尘水!”冯不羁眼放光芒,“这是啥河?”
礼凡上仙蒙了:“我二十年前和你说过的话,你现在才想起来好奇?”
“此时已也彼一时也,”冯不羁理直气壮道,“我俩不也是今天才交心!”
礼凡上仙对于被单方面认定“交心”颇有微词,但既然打定主意好聚好散了,也不差多说两句:“所谓尘水,是九天仙界的两条仙河之一。凡人得道成仙,即由尘水入仙界;仙人贬谪投胎,亦由尘水落凡间。”
冯不羁越听越觉得此仙河甚是凶险:“那如果一个仙人不小心失足落水呢,直接就投胎转世了?太草率了吧!”
“当然不会。”礼凡上仙扶额,“尘水自九天宝殿外起,途径五仙山,终在瀛洲归海,可以说蜿蜒整个九天仙界,要是随便哪里落水都投胎转世,仙界就空了。”
冯不羁一脸无辜,满眼都写着“明明是你说的”。
礼凡上仙叹口气,遇上冯不羁这种急性子的,什么缓而有礼娓娓道来都不顶用,就得直奔重点:“只有九天门外思凡桥下的尘水,落入方能投胎转世。其余他处,仙人入了只是下凡,不管是来凡间玩也好,像我这样做事也好,都是随时下来,随时归。”
冯不羁听到这里总算有了个大概眉目,且能由此及彼:“是不是说,如果我跟你成仙,渡劫之后,也是由思凡桥下的尘水里出来?”
礼凡上仙很欣慰:“对,贬谪投胎和渡劫成仙皆是天道秩序,必须经思凡桥。”
冯不羁还是觉得不稳妥:“如果不小心失足落桥呢?”
礼凡上仙无语:“九天仙界里的是仙又不是孩童,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围着这么危险的地方转,再说还有尘华上仙守着呢。”
“哦……”冯不羁踏实了,有人守着那就比较安全了。
礼凡上仙想替整个九天仙界谢谢冯不羁这么替他们操心:“没其他事了吧。”
“有。”
“……我还能不能走成了!”
“人间有尘水吗?”
礼凡上仙怔住:“怎么可能,那是仙河。”
冯不羁对这答案也不意外,正欲放弃,又听对方道——
“不过这话还要看怎么讲。”
冯不羁服这位上仙了:“话还能怎么讲,照实说啊。”
礼凡上仙深深看冯不羁一眼,心说也就自己脾气好,换个人下来渡不渡的暂且放一边,必定要先揍他一顿。
“尘水是仙河不假,但流到瀛洲时,便归于东海,而人间很多河流最后也奔腾入海,某种意义上讲,就算是和尘水连通了,沾了仙气,所以人间这些最终汇入东海的河,在九天仙界看来,也可算作尘水。”
一口气解释完,礼凡上仙认命地看向冯不羁,等着这位提出新问题。
不想冯不羁一脸心满意足,重又抱拳:“多谢,保重!”
礼凡上仙猝不及防,有一种被人突然下了“逐客令”的心酸。
不过终归好聚好散,来日再遇……不,永世别相逢了。
礼凡上仙身心俱疲,踏云而去。
冯不羁转过身来,打道回府。
既不用再被滋扰了,又解了尘水之惑,一晚上就解决了两件大事,简直不能更……
呃,草丛后面好像有两张熟悉……且明显阴云密布的脸。
冯不羁停住脚步,咽了下口水,缓缓抬手微笑:“好巧,你们也出来赏月啊……”
破庙内。
既灵和谭云山并排而坐,整齐划一地抱着胳膊、眯着眼,盯紧眼前“我有许多小秘密就不告诉你”的伙伴。
冯不羁坐姿端正,态度恭顺,前所未有的乖巧。但,就是不开口。
既灵索性先出声:“说吧。”
冯不羁垂死挣扎:“有其他选择吗……”
既灵点头:“你可以选择坦白,或者被迫坦白。”
冯不羁:“……”
要说一贯强势的人忽然耷拉脑袋了,巨大的反差也是挺唬人的,起码现在,刚说完狠话的既灵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毕竟她不是冯不羁的什么人,对方也谈不上真的欠她一个交代。
“我这人不会拐弯,怎么想就怎么说,”既灵放缓声音,认真道,“从我答应和你们一起捉妖开始,我就拿你们当同伴,所谓同伴,就是坦诚相待,福祸共担,关键时刻能过命。对于你们,我没有保留,不管你们问我师父也好,旁的也罢,我都老实相告。所以如果你们……”
话是对着冯不羁讲的,但直到这会儿,既灵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用的都是“你们”,故而话顿在这里,下意识看谭云山。
谭云山正频频点头深觉既灵讲得在理呢,忽然跟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想也不想就举起手自白:“我是一个混了二十年日子的风雅男子,这辈子最大的秘密是你来到谭府帮着揭开的……”
既灵抬手示意,可以了。
她绝对相信这是一个再没有秘密的简单男子,但——
“‘风雅’二字和你刚刚那番解释有关系吗!”
谭云山很自然微笑:“无风雅,不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