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既灵脸颊有些发烫,正不知是该道谢还是该给对方夹一筷子礼尚往来,就见谭云山眨了两下眼——哎,非得给你夹菜才能赏我一眼。
既灵怔住。
谭云山又挤了一下眉——我觉得黑峤有古怪。
既灵恍然大悟,然后就有点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什么给她夹菜,那是屡次挤眉弄眼失败后,人家谭二少为了唤起她注意的最后一击,她竟然还想着要不要夹一筷子还回去!!!
谭云山眼里闪过疑惑——怎么了?跟谁生气呢?我帮你用雷劈他!
既灵想拿筷子戳他——那么可爱的雷你自己留着用吧!
冯不羁给两个伙伴一人夹了一块鱼肉,然后转回头,朝黑峤露出憨厚笑容:“我们的确在府上打扰太久了,现在幽村日夜交替恢复正常,我们也该告辞了。”
刚被唤回注意力的既灵和谭云山愣住,不明白怎么眨个眼的工夫,话题就进行到了这里。
黑峤连忙摆手:“法师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冯不羁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无比真诚:“不不,幽村已无妖邪,我们必须尽快上路,多耽搁一天,就是放任别处妖邪多祸害一天。”
黑峤一脸不好意思,可除了一直重复“这、这……”,再无半点真诚挽留。
既灵和谭云山面面相觑,心中了然——就在刚刚短暂的走神间隙,黑峤已经委婉下了逐客令,而冯不羁顺水推舟,索性告辞。
幽村已无妖邪吗?当然不是,至少崇狱还没收服。
但相比尚未见踪影的妖兽,这个迫不及待下逐客令的黑峤,更可疑;而观察可疑者,退到暗处比站在明处,更方便。
☆、第27章 第 27 章
黑云压顶, 风雪肆虐, 刚送走如魇白昼的幽村,又陷入了灰暗天光。
三人自黑府告辞的时候晌午刚过,然而街市空荡寂寥, 昨夜的喧嚣热闹仿佛都被关进了沿街紧闭的大门, 半点踪影未留。
第三次路过酒肆, 这回再不见跑堂,只有严丝合缝的门板,既灵却有点想念那个活泼话多的小伙计了。
正思忖着,就听见冯不羁自言自语嘟囔:“槐城下雨,幽村下雪,我估计剩下那仨妖兽得风雷电……”
最后两个字勾起了些许昨夜记忆, 让既灵的心里异样一下,可还没等她品出这别样心绪的滋味, 那边谭云山已迫不及待跟小伙伴显摆自己的新招数——
霹咔咔。
谭云山:“冯兄觉得如何?”
冯不羁:“不错, 好生修炼,大有可为。”
谭云山:“冯兄为何丝毫不见惊讶?”
冯不羁:“哈哈,谭老弟你还是太年轻, 昨夜我已经……”
谭云山:“嗯?”
冯不羁:“呃……已经被神仙托过梦了说你日后会修成仙雷之法!”
谭云山:“当真?”
冯不羁:“当然!”
谭云山:“那冯兄觉得我这招式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听?”
冯不羁:“谭氏仙雷?”
谭云山:“人生得一知己, 足矣!”
既灵无力扶额,完全不想承认与身后这二位是伙伴。
就在这时,酒肆门板毫无预警打开半扇, 半盆水自门中泼出。
门内人只伸出了一只胳膊, 看也不看, 哗啦就是一扬。幸而既灵刚刚走过板门,而后面“兄友弟恭”的谭、冯二人还差两步才到,于是这半盆水就扬在了既灵身后、谭云山和冯不羁身前,只星星点点水珠溅到三人身上,混着暴雪,也就分不出来了。
但这一下着实吓了三人一跳,冯不羁立刻就嚷:“干嘛呢!没看见外面有人啊——”
门内人显然真没预料到这暴风雪天还有人闲逛,未来得及全缩回的手被吼得一抖,脸盆“咣当”落地,与此同时赶紧侧身出来,一个劲道歉:“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是真没……”
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酒肆跑堂,故而抬眼看清三位“受害者”,那道歉就在惊讶中戛然而止了。
四人在暴雪中大眼瞪小眼,既灵先“噗嗤”一声乐出来,连带着每个人都有了笑模样,场面赫然成了“喜相逢”。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见面了不说是朋友也绝对算有缘人,跑堂也就不再拘束,直截了当地问:“三位客官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这两年几乎没什么外乡人来幽村,就算偶尔有来的,也是歇个脚就继续赶路,三位怎么天天在这条街面上晃……路过啊。”
既灵听出来了,跑堂咽回去的分明是“晃荡”。
“我们本来想今天就走的,不料突降暴雪,只能再多待一日。”谭云山巧妙略过了“到底是做什么的”问题,并很快抛出新疑问将跑堂的思绪引到其他路上,“小哥,这幽村一下雪就这样吗,遮天蔽日的。”
既灵心中讶异,因为谭云山问的正是她反复琢磨的,刚刚一直四处找开门的店铺也是希望能遇上两个人,问上一问。
“哪能啊,要是一下雪就这样,那还过不过冬了。”跑堂苦笑,“咱们这个地方吧,冬天确实雪多,但大家也都习惯了,就算那鹅毛大雪,街面上照样该开张开张,该出摊出摊。可今天您三位看见了,连开门的都没有,不是不愿意开,是不敢开……”跑堂的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三人道,“实话跟您们说吧,上次有这样的雪天还是在三年前,一连十几天都是这样的黑云暴雪,等到终于有一天雪停了,村里也就再没有晚上了,当时都传说这雪就是噩兆。”
谭云山料到黑峤说的“这样的雪天很平常”是假话,却没料到这雪还和三年的白昼牵连上了,忙问:“那这三年呢,还下过雪吗?”
跑堂先点头又摇头:“雪是下过,但今天这样的再没有。可是您看,昨天刚有了夜晚,今天这雪就来了,三年不来,村里刚变好一点就又来了,还不是噩兆?唉,也不知道这回雪再停,还要再来什么灾祸……”
谭云山抬头看伙伴,两个伙伴也一脸茫然。
跑堂的话他们听明白了,但个中缘由,他们和跑堂一样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