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微妙而尴尬的安静。
到最后,白狼瞥她一眼,索性闭上眼睛。
既灵莫名其妙,只得扭头寻找伙伴解惑:“它这是……不理我了?”
谭云山叹口气:“我要是它,也不乐意理你。”
既灵不懂:“为什么?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谭云山无奈:“就是太明白了,你一口气把好的坏的都说全了,铺完光明大道,又给坎坷险途,说完要帮忙,又说要收妖,换谁谁不心累?”
既灵被训得气闷,偏又无言以驳,索性道:“那你来。”
谭云山耸耸肩,他来就他来。
“这位小白狼,请你听好,你现在落到我们手里,逃是肯定逃不出去了,你如果和盘托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冥顽不灵,只有被六尘金笼收服的份儿。六尘金笼是什么?顷刻让你灰飞烟灭的法器。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我也知道,你一定害怕再没有机会找黑峤报仇……”
“嗷呜嗷呜——”
咣当咣当——
“不、不是,你先别激动,在下刚刚一时冒失,说话没有轻重,现在重说一遍。我们是修行之人,路过幽村借宿黑府,正好遇见你夜袭黑峤。我们和黑峤没有交情……”
“谭、云、山!”
“它性子太烈了,这样不好,折寿……”
☆、第29章 第 29 章
狼嚎刺耳, 细笼欲破, 两位伙伴的软言细语全部被狂躁嚎叫淹没——冯不羁回到洞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见他回来,两位伙伴仿佛看见了救星。
既灵:“谭云山刚刚讲话惹到它了!”
谭云山:“我们刚刚讲话惹到它了!”
既灵:“……”
谭云山:“我!”
冯不羁乐, 挺好, 瞬间破案。
不紧不慢放下树枝, 冯不羁来到细笼前蹲下。既灵和谭云山识相地左右挪开,给冯不羁腾出足够空间。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冯不羁有没有招,但眼下这阵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冯不羁认真看向笼内,任凭小白狼如何对他嚎,甚至伸爪子出来抓, 保持着安全距离的他都镇定自若,岿然不动。
他不出声, 既灵和谭云山也不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 笼中的白狼似终于用尽了力气,剧烈喘着粗气,慢慢消停下来。
冯不羁满意地点点头, 给了小白狼一个“好孩子”的赞赏眼神, 末了左右扭头各看伙伴一眼,悉心教诲:“记住,有些时候, 以不变才能应万变。”
既灵和谭云山对视一眼, 顿悟——总结起来就一个字, 耗,这招还真是……很“精妙”。
白狼虽然老实了,但总这样隔着笼子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个事,谭云山看着笼边地上的几根雪白狼毛,既发愁又困惑:“之前它在黑府的时候不是会说话吗,难道现了原形就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冯不羁给刚踏入修行途的伙伴解释:“它现在能听懂我们的话,但说不了。人形说人话,兽形讲兽语,天道如此。”
“原来如此。”谭云山总觉得他这一路没干别的,光长见识习天道了。
既灵对人间以外的所有事情,也都是认识冯不羁之后才知晓一二的,连带着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如今也不由自主开始思考:“那天道又是谁定的呢?天帝?”
“你可把我难住了,”冯不羁挠挠头,生平第一次开始想这个问题,纠结半天,才道,“我觉得不是。神仙,妖怪,人,都在‘天道’之内,‘天道’应是‘自然之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不作数啊,哈哈。”
天地之大,海波无尽,苍穹浩渺,日升月落,万物有灵,人在其中渺小得犹如沧海一粟,哪能真的参透个中玄妙呢。
但既灵喜欢冯不羁的一家之言:“‘自然之道’好。神仙住天,凡人住地,妖怪住在山林湖泽,各得其所,各安其道,只有生而不同,不该有尊卑之分。”
冯不羁无奈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哪有绝对的平等,仙就是仙,妖就是妖,一滴修行之血就能让妖灼伤,一滴仙血甚至会损了它几年修行,反过来行吗,你听说过哪个修行者或者哪个神仙因为溅到妖怪的血受伤的?没有,这便是生来就有的高低贵贱,不管我们赞同与否。”
“所以我没说‘没有’,只说‘不该’。”既灵垂下眼睛,淡淡说着,同时自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水色琉璃瓶,举到细木笼上方,透过细木条间的空隙,将墨绿色粉末倒在白狼身上的几处伤口。
已疲惫闭上眼的白狼在她靠近时便警惕睁开眼,浑身绷紧,墨绿色被洒下时,它扭动着身体去躲。直到一些粉末沾到它的伤口,它才僵住不动,眼神也从警惕转为茫然。
随着粉末洒遍它背部伤口,既灵手腕微抬,停住倾倒,轻声哄着道:“肚皮。”
狼妖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
冯不羁和谭云山也看着她,不懂这是什么路数。
终于,白狼缓缓趴下,翻身露出遍布血痕的肚皮。
那一道道伤口都是被黑峤的法器打的,有深有浅,交错凌乱。
墨绿色粉末重新洒下时,白狼闭上眼睛,破天荒地透出一丝柔顺姿态。
冯不羁也终于看明白既灵在干嘛了:“你还会配妖能用的药?而且一直带在身上?”
既灵撒药完毕,收回瓷瓶,道:“药就是药,不分妖和人,只要没有艾叶一类驱邪的药草,对于创口愈合来说都一样。”
冯不羁来了好奇:“那受损的妖力修为呢?”
“你当我这是仙丹吗。”既灵没好气地笑,“只能愈合伤口,补不回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