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诤道:“那霍小姑是在担忧?”
她老实地点点头。
“我今天看见了。”
言诤疑惑,“看见了什么?”
霍蘩祁扭头,满眼忧急,“我看到了他胸口上的伤。言诤,你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他是太子殿下,还有谁能伤他?”
言诤口快,“还有谁,当然只有他自己。”
说罢他又惊地刹住了,飞快掩了嘴,自知失言,不肯再多说了。
他起身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笑,“那个,霍小姑,今晚月色不错。”
又来了。
霍蘩祁自知问不出什么,好在她肯定一点,言诤不敢对她动手,既然不让她回去,她就偷偷跟去,看他做什么。
月华如水。
妆楼泄翠,花廊之间,素纱白衫的少女正执笛横吹。笛声清越,却显得多情婉转,如泣如诉。
胡襄一面吹一面看着水榭深处席地而坐的男人,深夜不寐,他正在亭中饮酒。
笛声如何,步微行不予置评,只觉得有点吵,月下笛音比霍蘩祁还聒噪,最主要是,笛声的主人让人心烦。
第37章 就计
一曲终了, 见男人连抬头的姿态都吝啬有,胡襄禁不住暗生心急。
幽窗烛火下,胡宣也正温书预备秋闱, 但他哪里看得进去, 父亲大人与亲生妹妹竟背着自己撺掇着要挟太子。太子于胡家有恩,又是皇室贵人, 虽一时不握权柄,但他绝不是那种发现胡家有了异心还宽宏原谅的人。
以己度人, 倘使自己是太子, 若教胡家算计, 这口气即便此时不报,来日也定数倍偿还。
思及此,胡宣便烦恼地扔了书, 此时窗外清越暗飞的笛声已戛然而止。
步微行不着痕迹地卷起了书简,身侧胡襄已经一袭嫣粉霓裳飘摇而来,眼波生浪,怯怯道:“太子殿下, 更深露重,为何还不去歇息?”
他撇过头,“胡女郎也不曾歇。”
说罢, 又道:“只是府中之人何辜,为了女郎一曲笛,亦是夜不能寐。”
这是明摆着说她吹得难听了。
胡襄脸色一白,手指也不禁蜷曲了起来。
她眼下未曾携一名侍女, 孤男寡女站在一处园子里,步微行似不愿久留,起身将书简收入袖间,“孤告辞了。”
“哎!”
见她要走,胡襄便跟了上去,“殿下,是嫌弃妾身笛吹得不合心意,还是嫌弃,妾身出身寒微,不配与殿下说话?”
步微行淡淡道:“随你如何想。”
他要走,胡襄忽地“哎呀”一声,顺势要倒在他怀里,步微行收了一步,胡襄一计不成,又上去胆大地攥住了他的腰带,倾身将嘴唇凑了上去。
粉薄的唇轻轻一吐,一缕迷烟扑入了步微行的眼睛。
胡襄温声道:“殿下,跟妾身走罢。”
他云里雾里地点头,便随着风情如水的女人走了。
胡襄步履摇曳,一路拽着步微行的手,等到了闺房之中,朝外头给了一记眼色,登时人群作鸟兽散,四下静谧。
胡府里步微行的人只剩下阿二阿三,言诤也被调去了船上,因此胡襄行事格外大胆,浑然不忌。
满脸红光的婆子跑到明堂里,喜气横生地冲等候已久的胡丞行礼,“大人,成了成了!这事成了!”
胡丞浑浊的老眼一亮,“成了?你看清楚了?”
婆子笑道:“那还有假,奴亲眼看见女郎将太子带入了房中!那药是奴亲自备的,不说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受不住!”
胡丞闻言,喜忧参半,正逢此时胡宣登门而入,“父亲!孩儿仍是觉得此举不妥。”
胡丞脸色一板,“如何不妥?”
胡宣那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瘦削得竟有几分憔悴,“府中今日太子的人调走了不少。父亲可发现,是否太子殿下有意示弱,激妹妹提前动手?”
按照计划,胡丞还有几步准备,将太子安置在白城的人要设法先控制住才方便下手。但太子人手一撤,一来,便削弱了他的警惕,二来,显露了离去之心,胡襄年岁阅历都不足,心慌意乱,立刻便乱了阵脚。若非胡丞奈何她不得,也不愿今晚便动手。
胡宣忧心如焚,“父亲大人,你这是孤注一掷,赌上了胡氏的一门荣华。如此大事,父亲为何只与妹妹商量?若此事不成,胡家开罪太子,即便今日能存得一时,来日太子登基,您的郡守之位——”
胡丞大怒,“住口!”
胡宣不敢多言,被胡丞喝得脑中嗡嗡直作响,忍气吞声地埋下了头。
胡丞转头道:“宋嫂,找两个婆子跟上去盯着动静。”
“老婆子这就去。”宋嫂一脸喜色地跑出了明堂。
其实不说胡宣,胡丞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胡宣一提醒,他立即反应过来,确实太子殿下不是甘心受人掣肘之辈,他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也不是做不出来的。幸得太子如今不得陛下喜爱,皇后又有身孕在身……
胡思乱想一阵,焦灼的父子二人等来了宋嫂的报喜声,“郎主放心,没错儿的,殿下正和女郎如胶似漆呢。”
胡宣脸色一红,听罢背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