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事让她很不平。
女儿会喊自己了,任何一个做爹的都会感到自豪。步微行嘴上不说,但心中是怎么欢喜的她不知道,反正他向来对这个娇娇女有求必应,也不能再好了。
是夜,霍蘩祁拉住他的手,不依不饶,“阿行,我们再要个孩子罢。”
他看了眼她,淡声道:“随缘。”
但霍蘩祁坚信缘分要靠自己创造,于是她开始十分殷勤地拉着步微行造小人。
终于在三个月后,如愿以偿。
当太医宣布喜讯时,霍蘩祁简直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他本来在一旁翻阅书简,也不禁微微扶额。
也罢,也罢。
来了生便是。也不是养不起。
听闻霍蘩祁怀孕,雍和宫待不住的太后又送了好些补品过来,但有些东西一眼看过来便知道是太上皇准备的,他拉不下脸,全委托太后送过来。
太上皇养尊处优几年,身子骨也不如先前硬朗了,时常吹点风,便闹点小病小灾的,但步微行从来没有去看过。
这一胎是足月了才降生的,生下来,产婆抱着掂了掂,大喜过望,“小皇子很壮实呢。”
霍蘩祁惊讶地一看,瞠目结舌,哪里是很壮实,分明是胖!
白白滚滚的一只,从生下来肌肤就便很白皙,生得眉清目秀,完全没有他父皇的冷峻和威严感,肉嘟嘟的,更像是一团糯米,或者棉花。
都怪这一胎来时他太谨慎,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加上吃得多,这个孩子……委实也太圆了些。
这个小皇子,从降生伊始,便是太子。名字也取了,唤循己。
循己到了两岁还不回开口,不说霍蘩祁,连步微行都觉得有几分不对,天长日久的,霍蘩祁难免便会蹙着眉头,在他耳边说,“你瞧安安,一岁多便知道会讨父皇欢欣了。”
后来霍蘩祁给循己找了一个会读书的宫女,让她日日在循己耳朵边念些圣贤之言,他听得到很入神,可还是不肯开金口。
到了快三岁,还是不曾说话。
于是所有人都心灰意冷了。
霍蘩祁愁眉不展,安安便拉着她的手劝,“母后不要灰心,再生个弟弟吧。”
霍蘩祁:“……”
她不是母猪啊!
霍蘩祁开始捧着下巴长吁短叹,与儿子大眼对小眼的。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但循己觉得母亲的眼睛很漂亮,他看得很专注。
这样的状况,直至他两岁十个月时,一开口,震惊众人。
当时步微行照例在读书,儿子乖巧地爬上了书案,见父亲大人蹙了蹙眉,似有不悦,他看了眼父亲大人手里的书,一本正经地重复:“《洛阳伽蓝记》?”
跟来送膳的霍蘩祁傻了。
连步微行也放了书简,摊在了儿子面前。
霍蘩祁震惊地看着小儿子,声音,还挺好听,完全不磕巴,自然流畅,而且从容不迫。
最最关键的是,这本书是霍蘩祁找来给步微行消遣的,“伽蓝”连她自己都会读错,不到三岁的小儿怎么会认得!
步微行笑了,将儿子抱到腿上坐,“再说一遍。”
循己很听话,又说了一遍,字正腔圆,表述十分清晰。
仿佛一颗大石头落地,霍蘩祁险些腿软。她的儿子不是个哑巴,是个天才啊!
步微行摸了摸循己的头,低笑,“不错,你母亲长你十几岁,她也不认得。”
小循己很骄傲,扬着脖子冲母亲露出了两颗白牙。
儿子得意的模样,让霍蘩祁轻轻沉了脸色,让碧云抱出一大摞书来,她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知道哪些是孔老夫子的,哪些是墨翟的,哪些是韩非的么?”
循己于是从父亲怀里跳下来,装模作样地跑到了一大摞摊在地上的书前,点点头,小手飞快地在里头拨,拿到一卷,便举给父亲看,“孔夫子的。”
霍蘩祁一看,果然是《春秋》。
他又挑挑拣拣,拿出了他父亲幼年最爱的《说难》和《五蠹》,“韩非的!”
步微行眼底有光,赞许地点头。
总之小循己最后全都拿对了,连哪些是孟子的,不该分到孔老夫子的书堆里都知道,很多连霍蘩祁都没曾见过的冷门书,他看一眼,也能说出编纂者。
步微行低声道:“你找来给他读书的那个宫人,赏。”
没想到儿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是霍蘩祁没想到的,小皇子天生是读书做学问的料,将来恐怕是个神童。
步微行拜了几个少师来教他,这些博闻强识的老先生,也时常被循己刁钻的问题问得头疼。
三岁小儿,有如此造诣,实在是令人称奇。
安安和循己的路子恰好相反,她不喜欢红粉,每每被霍蘩祁抱在妆台前梳妆,都极不耐烦,步微行一得了空,她便央着他,要出宫去骑马。
步微行对她有求必应,宠到霍蘩祁嫉妒的份儿上,于是安安服从自己心意地长成了个威风凛凛的汉子公主,骑马射箭都是一把好手,而且平素在宫里便是一身利落的短打,走出去英姿飒爽,谁也不敢小视。
依霍蘩祁之见,她的女儿安安将来极有可能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