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明看着今夜是无法再套出什么来了,也见好就收不再煽风点火,只想着来日里机会有的是。
卫绍有些惋惜,他虽与钟涵无甚交往,却也早就预料到他在小舅子面前不会露出马脚,若是他是这等急色的人,温含章必不会看上他。
一桌酒席就在姑娘们的愤愤不满中结束了,徐妈妈尤其扼腕,她没想到自家的姑娘们这么不争气,五人齐出还不能将钟大才子拿了下来。
由于席上喝酒不多,三人在出了巷子后便分作三处去了。温含章那头以为钟涵今晚有应酬,若是晚了必会在外院歇息,也没有等他。只是睡到半夜,一个暖热的身体覆了上来,她鼻子灵敏,一下子就闻到一股陌生的脂粉香气,她顿时坐起身来。
钟涵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今夜的酒水里头放了些助兴的东西,他方才在路上还好些,等回了府闻着一室的冷香便有些心猿意马,匆匆沐浴一番便上了床。
温含章却一把推开他,让苏嬷嬷点了灯,去翻看他方才换下来的衣物。这件青色长袍不是府中的手艺,且更气人的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口脂印子在袍脚处昭然若现。
换了衣服,还有女子的口脂印子?
是外头的哪个人在跟她示威?
温含章气急而笑,不知为何,被温含章那无声的眼神瞟过,钟涵便心肝儿乱颤,一开始本还想着帮温子明隐瞒一番,这下子也顾不得了,死贫僧总好过死道友,心中默默地为妻弟祈祷了一番,便将下午温子明如何邀约又如何哄他换了袍子等事情事无巨细,一一交代。
温含章哼哼两声:“你说明哥儿故意整你,他图些什么?”心中已是有些信了,温子明素来喜欢闹腾一些奇怪的事。
钟涵继续模糊焦点,有些可怜道:“我也想知晓。明哥儿还叫了卫大人一起,若是我今夜把持不住,丢脸都丢到同僚面前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温含章,哪有方才在姑娘面前的半分高冷,若是牡丹姑娘此时见着了,必定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温含章想了想,温子明这番确实有些不妥,但钟涵能让女子在他袍脚上印了个红印子,也不能放过,若是没有亲近到一定距离,哪能轻易得逞?
为了小惩大诫,她让丫鬟由外头抬了一桶冷水进来,亲自监督着钟涵泡了两刻钟,她一想起方才钟涵身上的陌生香味,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见着钟涵皱着一张俊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也不心软,等着壶漏到了时辰才让他起身。
温含章是第一次如此厉害,钟涵也不敢逆了她的意,苦巴巴地受着这一趟无妄之灾,心中对小舅子颇是念叨。温含章平日也不会如此难缠,这番跟只胭脂虎一般不依不饶,也着实让钟涵开了一番眼界。
温含章一向是个公平之人,绝不会坐视着一方受难而另一方逍遥法外,等到了隔日,她便备了马车杀到伯府,温子明昨夜也是泡了许久的冷水,他在这大夏日里头居然发烧了!
鼻涕直流,一个劲儿打着喷嚏,半梦半醒间听见了温含章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傻笑了两声,放任自己沉浸梦中,只是总觉得身旁有些冷飕飕的。
身上又是难受又是发冷,温子明发誓,下次绝不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下次要对付钟姐夫,绝对要换个方式再来。
温含章看着温子明病得迷迷糊糊还要念叨着钟涵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第54章 人生
饶是温含章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好姐姐,但也被温子明做的事情弄得十分无语。偏偏罪魁祸首还病得七荤八素的,叫她想找麻烦也下不了手。
富车院的正屋里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温含章一看就知道必是张氏按着她从前的法子用高浓度烈酒给温子明降温。
她伸出两只手指捏了捏温子明还有些婴儿肥的小嫩脸,想着秋后算账不急于一时,便将手指放了下来,叮嘱丫鬟仔细照顾着温子明,就过了荣华院找张氏说话。
张氏早知道她为何而来,看着温含章脸上虽臭,却红光满面,就知道她和女婿之间没受到影响。
温含章跟张氏念叨:“你说明哥儿为什么看他姐夫不顺眼?我看子嘉对他挺好的,知道他喜欢他的画,先前把自己的私藏送了他许多,还将他做了批注的科考用书都送到伯府里来。”
之前温含章托管事收购白驴公子的大作,钟涵难免要问一问,温含章虽然有些尴尬,还是将事情坦白了。当时钟涵还觉得温子明极有天赋,想着要将他珍藏的西洋颜料送他一批,是她给拦了下来,怕温子明更有借口玩物丧志。
温含章十分了解亲弟弟,温子明这事干的就是没安好心。就是这般,温含章才觉得十分不解。他和钟涵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啊?
张氏也很生气,小舅子带着姐夫去喝花酒,温子明这是嫌他大姐姐的日子太好过了是吧?若是女婿把持不住,不是给女儿心里添堵吗。况且,侯府老太太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女婿要是被人知道这会儿还在花街晃荡,不定会被哪个御史在朝上弹劾。张氏心中埋怨着温子明做事不顾首尾,但看着他烧得身上发烫,胡话不断,对儿子的心疼还是占了上风。
她拍了拍温含章的手,道:“等明哥儿好了我仔细问问,以后必不让他做出这等蠢事。”又道出她的担忧,问温含章他们要不要派个人去花巷子里头收尾。
张氏有这个想法,主要是现下京里头被三皇子那事弄得人人自危,早上刚得到的消息,延平侯府一个管事在外头置的外宅里,又发现了一批刀剑。那管事不常在宅子里住,直到五城兵马司的军官冲进侯府要抓他问话才吓了个半死。
今日的小朝会上,就有御史十分不怕死地要求延平侯朱尚钧先行卸下手中军权自辩,当场就捅了马蜂窝,被朱尚钧喷了个狗血淋头。方才温子贤过来请安时,才跟她说了这件事。张氏很有几分忧心。
温含章摇摇头:“不用,子嘉说明哥儿带他们过去的是个口风严密的地界。”张氏的忧虑温含章昨夜也想到了,她问过钟涵之后就更觉得温子明更加该打,将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怎么就不能干点好事?
张氏突发奇想,道:“我听小厮说,昨夜不是还有那个卫绍在吗,不如咱们把他找来问一问?”
张氏会有如此想法,主要是,她觉得儿子会不会是被这个卫绍给撺掇了,才会往那种风流场所晃荡。
要说张氏这完全就是迁怒,上次温子明画春宫图的事情暴露之后,张氏虽被温含章给劝住没有扒了温子明的小嫩皮,但作为亲娘,她还是将他背后的一连串运作摸得清清楚楚。
卫绍就是如此浮上水面的,后头又出了温微柳那桩事,虽则卫绍懂得规矩体统,第一时间就将话告诉了温子明,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他没有存心勾引,温微柳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得知外头有他这么一个人?
张氏越想就越觉得卫绍不是好人。说实话,若不是温子明大力反对,又说卫绍近来颇得皇上青眼,她还真想成全了温微柳的那番心事。出嫁之后冷暖自知,终归她自个愿意,若是过得不好,也与她这个当嫡母的无甚关系。
张氏是伯府老太太,想做什么一向很有几分随心所欲,不过叫个自家资助过的后生过府一叙罢了,绝不需要左思右想,立时就要着人到卫府相请,却被温含章给劝住了。
她道:“明哥儿在外头就跟这位卫大人处得好,若是咱们背着他将人请了过来,就太不给明哥儿留面子了。娘若是想看看弟弟平时交往的是什么样的人,何不等明哥儿好些后再请卫大人上门,到时候也显得尊敬。”
自家亲弟弟自己了解,温含章怎么想都觉得卫绍必是他带着壮胆去的,且温子明一向就不是乖乖牌的好孩子,说他故意给人下套有可能,说他被人带坏,啧啧,她都想看看是谁能和温子明的坏心眼一较上下。一想起温子明昨夜干的事,温含章就生气。
温含章劝了张氏一番,张氏勉强答应了下来,又转过头问温含章昨日叫温子明上门有什么事。
温含章面不改色道:“明哥儿整日里念书,我就是想让他松快一下罢了。”张氏少不得说她一通太惯着弟弟了,温含章只是笑着。她最了解张氏,张氏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忠实拥蹙,她现下干的事情绝不在她定义的妇道范畴内,属于捞过界,手太长。就是如此,她才绕过张氏找温子明帮忙。
和亲娘在一起的时光十分快活,张氏还将她给温微柳选好的夫婿小像给温含章看了,说是在西宁那边的一个副将,二十来岁,相貌堂堂,军功皆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家中只有一个幼妹,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张氏也不想将一桩好事变了坏事,她先前还将朱老姨娘找了过来,把对方的家世人才一一说清楚,朱老姨娘满意之后她才答复对方。
温含章面上有一些惊奇,张氏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哼道:“娘在你心目中就这么霸道?”
温含章赶紧讨饶:“我就是没想着娘你会让朱老姨娘一块儿掌眼。”嫡母为庶女订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盲婚哑嫁直接送上花轿也是有的,这事干得实在不像张氏的作风。
张氏只是道:“儿女都是娘身上的一块肉,我看她那样也可怜。”早些年张氏不把这些姨娘们放在眼里,现在依旧如此。但温含章当初嫁人那会她魂不守舍了好些日子,再看着朱老姨娘为了女儿的婚事一改先时的安分懂事,不断在她跟前奉承便有些心软。不过也就这一次了。
温含章笑得眉眼弯弯。张氏自先永平侯逝世后实在变化许多,先前的她就像一把闪着锋芒的利剑,现在才像一个富态威严的老太太。
张氏有些不自然,她不过发了一回慈心,温含章望着她的样子就像活菩萨下凡一般,叫她忒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