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披了大衣,到外头应门。一敞大门,便看到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冒着薄雪,问道:“柳大人可住在此处?”
柳常想不到此时还有谁来拜访,定睛一看,却发现此人乃是沈家从前的长公子庭远。
柳常不知道内情,只道是沈庭远骗三小姐柳如嫣私奔,顷刻便跳脚了起来:“好哇!你可不是那个骗了我们小姐走的沈庭远吗?如今上门,又是为了什么!”他打定主意,不会让旁人再牵累自家公子病体,并不想放沈庭远进去。
却见沈庭远身后的马车上,缓缓步下一名女子来,正是已为人母的柳如嫣。
“听闻哥哥病重……”柳如嫣裹紧了身上斗篷,面庞被寒风吹得微红,“我便回来探望一下。”
见到柳如嫣,柳常心头一阵酸涩,再不敢拦,连忙领着二人入内。到了柳愈病榻前,柳如嫣还未说话,一双眼便泛得通红。
柳愈倚在榻上,形销骨立,昔日清俊容颜瘦得不像话。看到妹妹的身影,他微抬起眼帘,眼珠子亦是如从前一样的通透墨黑,“如嫣,你回来了。”
柳如嫣听见他唤自己名字,顷刻间双泪淌下。她用袖口擦拭眼泪,道:“是。”
“你过的可好?”柳愈问道。
“如今庭远做了个教书先生,我二人在乡下过日子,粗茶淡饭,一切皆好。”柳如嫣哽咽着答道,“长子用了哥哥取的那个名,唤作沈谨。近日阿谨在祖父家住,便没有一道带来。”
沈辛固夫妇不曾跟着一道南逃,如今自在地生活在京城旁的镇子里,沈庭远偶尔会回去探望一回父母。
柳愈闻言,点点头,淡淡道:“那为兄便放心了。”
柳如嫣见他瘦削模样,眼底陡然冒出一撮怒意来,道:“哥哥本该是治世之臣,前途无量,如今竟沦落至此。若非那陆子响为人多疑,又怎会害的哥哥抱负未展?”
柳愈见她恼怒,竟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甚少露出笑意,总是一副淡漠模样。柳如嫣见他笑了,颇有几分惊诧。
“从前在边关时,为兄也曾恼过,缘何苍天偏偏薄待我,使我抱负难酬。后来……”柳愈低了眼帘,慢悠悠道,“便也想通了。人各有命,不得强求。我一身病骨,能苟延至今已是幸事。”
“哥哥……”柳如嫣愈发哽咽。
“兴许,在上辈子,我连这个岁数都活不到。”柳愈的安慰,根本算不得安慰。他本就是个冷情的人,说不来暖人的话。半晌后,柳愈伸出手去,扣住柳如嫣手腕,认真道:“如嫣,哥哥能见到你嫁人生子,便已足矣。”
***
新年方过,陆敬桦便在满朝进言之中,登基为帝。他的父亲河间王原本已逃至南边,听闻次子称帝,顿时大惊失色,生怕同样在南边的陆子响将自己斩了,即刻马不停蹄地逃回了京城。
陆敬桦登基后,陆麒阳便与诸位部将商讨着讨伐陆子响事宜。
因陆子响外通木金族、出卖家国之故,武将们都愤情满满,都说要打到淮禄去,令陆子响给白白战死的关北将士请罪。
眼看着时机大好,陆麒阳决定趁势举兵南下。
临出发前,他几乎彻夜未眠,专注于行军布阵。天将明时,忽听得一阵扣门声,原是沈兰池披着一件外衫,披散长发,过来看他。
陆麒阳望一眼外头天色,见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便蹙眉道:“怎么不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