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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2 / 2)

“狗蛋。”

初九抓着斗笠扭头,笑嘻嘻道:“我唱得分明不错,司马先生都没开口,你气什么?”

他们两个都易容用了化名,初九声称贱名好养活,十分品味堪忧地给自己取了个旺财的名字,并且一不做二不休,顺便把“狗蛋”也一起打包,硬是套在了初一的头上。

初一听到“狗蛋”两字就来气,哼了一声合上帘子,随即便转头对司马康歉然道:“我兄弟二人是乡野之人,不知礼数,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司马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矜持地闭目养神。

初一见状,心里微叹了口气。

五十而知天命,司马康活了一大把年纪,身上的狐狸毛有多白,一颗心估计就有多黑,实在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物。

孟昶青已经摸清了司马康的态度,但具体合作的细节,还是需要初一与对方进一步细商。

顿了顿,初一只得将话给挑明了:“对方才街头巷尾的议论,先生有何看法?”

“没什么好避讳的。”司马康仍是闭着眼睛,嘴上淡淡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初一吃了一惊,忍不住道:“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

司马康肃然道:“就是后日进宫,在圣上面前,我也这么说。至于五皇子殿下,必定是心病所致,待老夫开导几句,其病自愈。”

初一这下是真的惊了:“司马先生,您忘了此次入京,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司马康终于纡尊降贵地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年轻人,浮躁。”

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见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小狗蛋啊,这里面的门道,你还有的要学。”

这语气颇有些操.蛋。

初一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郁闷地想:狗蛋就算了,为什么还非要加个小字?

不过郁闷了一会,初一也就想明白了。司马康将来是五皇子的老师,铁打的五皇子党。他一介大儒,若是旗帜鲜明地谈论什么鬼神之事,只会平白引人怀疑而已。只有先将自己摘出去,站在看似超然中立的位置,司马康说的话才会有分量,才能在无形中更好地影响众人,尤其是天子的想法。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若是这一系列计划出了什么事,司马康片叶不沾衣,要脱身也会更加的容易。

老狐狸!

初一心中暗骂一声,却只好扯着唇角,微笑着对司马康道:“先生一身正气,鬼神不侵。迁天机阁一事,非先生不可胜任。”

司马康却又恢复了方才那入定的模样,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像是在表态,又像是睡迷糊了发出一声呓语。

初一拿这水泼不进的老头实在有些没办法,便暗暗伸手出去,隔着层帘子往初九腰眼上一戳。

初九便探头进来,朝初一扫了一眼,接收到眼色,就把牛车停到路边,敲了敲车门笑嘻嘻道:“先生放心,这牛车拿厚木板做的,隔音,您不必这么藏着掖着。”

司马康依旧八风不动,似乎没有半点要搭理他的意思。

“先生这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事很重要,关乎五皇子,关乎主子,关乎您,关乎许多人的荣华富贵,但同时也关乎无数百姓的福祉。”

初九敛了笑意,当他不笑时,瘦削的脸上带着肃杀之气,被掩盖的尖锐气质毫无遮掩地显示出来,微陷的眼窝使得他的目光格外深邃。那些吊儿郎当、让人时刻想揍上一拳的混混气质倏忽褪去,他定定地望着司马康,一句一句地冷声逼问道:“满朝上下,除了从难民堆里爬出来的主子,还有谁真正关心百姓的死活?满朝上下,能推您一把,让您实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的,除了主子还能有谁?主子拿命在赌,而您想做大事,却连一句准话也不肯给我们,儒家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难道只是一句空话不成?”

这一番慷慨激昂、绵中带刺的话砸过去,司马康终于抬眼,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变了,却只是不骄不躁、不急不缓地轻笑一声。

“我的血,早在几十年前就凉了。旺财小子,你这激将法对老夫没用。”

初九一噎。初一正想接话,司马康却摆手,直言不讳地说道:“得了,小狗蛋你也别跟老夫玩红脸白脸那一套。”

老狐狸果然不好对付。

初一与初九对视一眼,目光均有些凝重。

“别急着动手。”

司马康见状,呵呵笑道:“唉,一代不如一代。年轻人,还是太浮躁。”

在初九、初一两人齐齐的瞪视下,这倚老卖老的糟老头子锤了锤发麻的腿脚,随即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才转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既然上了你们的车,难道还会跳下去不成?只是你家主子行事,有时过于离经叛道,只看结果,不论手段,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我若知道来龙去脉,便免不了要出于忠君之念出手阻止……年轻人啊,你们再多活上些年头,就会明白世事艰难,难得糊涂啊。”

他口中称老,实际却不服老,重新来到这座恢弘的皇城,那些属于老人的沉沉暮气一点点从他身上褪去,雄心与壮志在他行将就木的老朽身体中渐渐复活,若非脸上的道道褶子,他此刻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

“也差不多到地方了,我还要去拜访几位老友,你们不方便跟着,我自己走着去,你们二人在我的落脚处等我便是。”

司马康说完理了理衣袍,肃然地直起身体打算下车,顿了顿,目光炯炯地回头看了初九一眼,忽然又笑了:“你那满堂春唱得其实不错,就是最后几句跑了调。”

满堂春是几十年前曾在京城流行过一阵的淫.词艳.曲,难为一代大儒司马先生这么些年了却还记得清清楚楚,想必当初年少轻狂时,也是条道貌岸然、风流倜傥的大尾巴狼。

市井嘈杂之声隐没了司马康的背影。

初九目瞪口呆地目送这位同道中人走远,连“司马老头”都不叫了,充满敬畏地朝初一开口道:“这通身气度,司马先生当年一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哪里的大场面,朝堂还是欢场?

初一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只是沉默片刻,初一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刚才劝司马先生时,说什么关乎黎庶福祉。你知道主子要从天机阁里拿什么东西?”

密卫里分工明确,除了孟昶青与掌总的初一之外,其余的人包括初九,都只知晓跟自己任务相关的那一部分计划内容。

“我怎么会知道,就是那么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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