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殿下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几十年了,没想到,我们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杨家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
将领们的称颂贺喜之声不断。
主座上的男人却一直冷淡,直到底下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才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营帐入口,掀开厚重的帘子。
风雪扑面。
岳凌霄的声音低沉压抑,却如一柄利剑,瞬间撕裂这凛冽的寒气,力透长空:“我要夺的,何止是他姓杨的江山。”
风声呼啸,白茫茫的天地。
江山是他的。
美人,一定也是他的!
第28章 冷宫弃妃(十五-十七)
窗外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这将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
帝都深宫从没这么安静过,就像所有人都沉睡了, 又像这里的人都走了, 留下的不过是一座空城。
自从杨昭下令, 凡是想离宫自保的, 从宫妃以下,包括各宫的太监、宫女在内,都可以自行离开,宫里便成了这空空荡荡的样子,再无往日的锦绣繁华。
朝华宫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珠儿整天以泪洗面,不是在哭,就是在酝酿眼泪的过程中:“娘娘, 我苦命的娘娘哇!早知今日, 当初就该揭露姓岳的王八蛋的恶行, 趁他还未出征前处死他,也就不会有这一场劫难了……为何咱们这么苦命呐?等西凉蛮夷攻进来,必定血洗宫廷内院,只要见到活的女的, 一定先奸后杀, 杀完再奸——与其如此,我、我不如投井保全清白!”
阿嫣正在对镜贴花黄,闻言嫌恶地皱了下眉。
“那死的可难看了——尸体都泡肿了,叫人发现了还好,没发现,那不在水里腐烂下去了么?死了还要被些肮脏小虫子啃咬。你怎的这么不上道呢?你一头撞死在这墙上, 也不过脑浆横流,总比浮肿好看。”
珠儿听得无比心塞,扑到阿嫣脚下:“娘娘,您怎的还有心思梳妆?咱们上回可是亲眼见过那、那狗贼杀人不眨眼,浑身是血的模样……”
“唔。”阿嫣回想了下,点头:“还好,也不丑啊。”
于是,珠儿更加抑郁,嚎啕大哭起来。
阿嫣叹道:“脚长在你身上,你想走就走,我又不留你。只是话说在前头,如今西凉大军兵临城下,路上逃难的人多,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你这么一个如花似月的大姑娘,只身逃命,没准真得叫人先奸后杀,杀完再奸。”
珠儿吓得脸色惨白。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扯着沙哑的嗓子嚎:“我苦命的娘娘哇,苍天无眼啊——!”
皇宫空了一大半,阿嫣的小日子还是一样过。
当然,偶尔也是寂寞的。
嫔妃们走光了,早上没人来请安,也就听不见那些十分顺耳的阿谀奉承,难免有些怀念。
阿嫣想,没关系。
江山轮流坐,今天姓杨,明天姓岳。
但后宫总是一般热闹的。
到时吹吹枕边风,混个贵妃的头衔,也不难,以后还会有许多漂亮的小姑娘,众星捧月般哄着她,夸她美颜盛世——啊,多么美好的生活。
今天这场雪,从昨晚上就开始下了。
等到朝华宫外积了一层薄雪的时候,阿嫣隐约能听到刀剑冲杀声,冷冰冰的,光是听着就令人心惊胆战。
珠儿哭不出来了,憔悴的小脸蛋写满了恐惧,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祈祷什么。
敌军已经攻下了城门。
不到午时,杨昭来了。
他身穿上朝时的贵重龙袍,头戴帝王冠冕,珠帘后的一双黑眸极为坚定,脸色稍显苍白,但是平静如旧。
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血腥的杀戮,不是残暴的西凉军,而是年节隆重的仪式。
阿嫣看见他的打扮,眼眸微亮,似乎很感兴趣:“对,就该穿的这么正式。”
说罢,兀自进去换了封贵妃时的礼服。
杨昭看了,微微笑了一下,对身后的刘公公说了几句话。
刘公公退下了,过了会儿回来,呈上一个托盘。
里面装着价值连城的凤冠霞帔。
这套历时许久,由宫廷绣娘日夜赶出来的华服,正是当年大婚时,陈嫣穿的那一件。
阿嫣很喜欢,进去换上了。
“来,披件大衣,别着凉。”
杨昭脱下身上的裘皮大氅,披到阿嫣身上,又握住妻子的手,柔声道:“我记得,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我没坐轿子,从宫里骑马回王府,远远的就看见你站在门口——你穿着件大红的衣裳,撑着一把伞,呵出的气白茫茫的,冻得厉害。”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阿嫣往屋外走。
天色灰暗,白雪茫茫,静谧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