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不是把我架空了吗?你们是嫌我老了不能救人了?”
文玹摇头:“国公年轻时驰骋战场, 肯定熟悉急救,我们搜救出来的人,还要靠国公来止血包扎呢。”
谢蕴这才释然, 这就开始接手包扎急救的事情。他也知自己年纪大了,腰腿毕竟不如年轻的时候,要是这种时候逞强进废墟爬上爬下,弄伤自己的话反而成了他们的累赘。
正忙碌的时候,忽然慌慌张张跑过来一名侍女,谢蕴认出是国公府的侍女,她本该送文珏文瑜回家去的,却突然神色惊慌地跑来。
谢蕴心知不妙,猛地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文二娘,文二娘不见了!”
谢蕴一听急了:“怎么不见的?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们两个吗?”
“是奴们的错!”侍女慌忙道,“文二娘说要去净房,奴们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出来,赶紧进去找,却不见文二娘,这才知道她自己跑了。丽娘在那附近找,奴这就赶紧过来告诉国公了。”
谢蕴愣了愣:“她自己跑了?”
想起方才她说也要来帮忙救人的事,自己不同意她还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也就猜到小丫头为何要跑了,谢蕴真是又气又好笑,环顾四周道:“在这儿找找吧,她应该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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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珏乘侍女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净房,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回走,先经过临时让伤者休息疗伤的抱琼阁外,不经意撞见了单向彦。
单向彦刚送回一名伤者,正要返回校场,见到她十分惊讶:“文二娘,你不是回家了吗?”
文珏只怕他会送自己回去,语气急切道:“我,我不想回家,我也想帮忙救人!”
单向彦问她:“你怕不怕血?”
文珏望向他身上,为了便于行动,他把袖子高高卷起到双肘上,露出肌肉结实的前臂,袍摆则掖在腰间,本来雪白的锦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沾染大片的血污,若放在平时她一定会觉得恶心,但此时此刻她为了救死扶伤满怀斗志,充满干劲,也变得不在意这些血污了。
她摇摇头,单向彦点点头:“好吧,你和我一起,别一个人跑开。”
其实文珏偷溜过来时激动不已,本是一心想与怀轩表哥一起救人的,可单向彦这么说了她也不能拒绝,何况救人才是重点,于是她点点头。
“走!”单向彦大步往校场方向而去。
文珏突然觉得他腿好长,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到了校场边,文珏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眼前凄惨的景象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也曾听拂云庄里的人提起过山里的那场屠杀是如何残酷,甚至整片雪地都被鲜血染红,称之为修罗地狱都不为过!
她没有亲眼瞧见那景象,然而眼前的校场,一个时辰前仍是花团锦簇,彩旗飞扬,热闹非凡,郎君们衣装鲜亮,娘子们言笑晏晏……
可仅仅一个时辰之后的校场,到处是残破碎木,带血的布帛,哀嚎的伤者,血淋淋的肢体……
她脚步僵硬,不寒而栗,这才是人间地狱吧?
单向彦见状担心道:“你害怕吗?头晕吗?要不先去国公那儿等着吧,让侍女给你倒点温水喝。”
文珏咬唇,摇摇头:“我不怕,单大哥,我们开始吧!”
“如果你头晕了或是觉得难受,不要硬撑,马上去旁边休息知道吗?”单向彦细细叮嘱她。
“知道了。”文珏答应了,卷起衣袖,将裙摆前片拉起,掖在腰间。
起初她还不太敢去碰带血的手臂或伤腿,单向彦很体贴地没让她动手,只让她帮忙寻找废墟中的伤者,或是在包扎时递递绑带与纱布。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她了,有些伤者仍处于惊惧中,一有人触碰就挣扎躲避,需要帮忙按住手脚,单向彦才能替他包扎,侍女与小厮们刚送走一名伤者,此时只有一个小厮在,按不住伤者。
文珏上前帮着一起按住伤者,同时柔声安抚他,她的声音温柔而甜美,伤者慢慢平静下来,单向彦得以顺利地替他包扎止血。
担架早就不够用,单向彦背起伤者往抱琼阁送,文珏跟在他后面,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她和丽娘带着的手帕与汗巾早就用于替伤者包扎伤口,此时身上连一条帕子都找不出来。
单向彦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干净布可以擦手,你就擦在我袍子上吧!反正也不差这一点。”
文珏伸了伸手,又缩回来,咬牙抓起自己的裙摆将掌中的血擦去。一抬头,正撞上他带着赞赏笑意的温暖眼眸,她含羞朝他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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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周来看过一次,见文珏亦在校场上帮忙,意外之余也觉欣慰,问明文瑜已经送回家后,便安心离去,临走前嘱咐文珏:“我要先进宫。你注意自身安全,别独自行动。和你大姊一起回家。”
“爹,我知道。”文珏点点头。
单向彦拍着胸脯道:“文相公请放心,有我在,保证文二娘安全!”
文成周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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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将大象驱赶回象园后返回校场,清理废墟的同时,救治伤者,校场上渐渐空了出来。越来越多的人被送回城中,抱琼阁里的伤者也越来越少。
文珏瞧见禁军撬起一大块废墟,废墟下有好几个伤者,急忙上前查看,却没留意上方有段木梁摇摇欲坠。
“小心!”
她惊恐抬头,瞧见了那段残梁,想要逃开,疲惫酸软的双腿却来不及反应。
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开,残梁轰然落地,砸在她方才所立的地方,激起尘土飞扬。
她惊魂未定地望着那片飞扬的尘土,仰头回望那张明朗俊秀的脸庞。
他舒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她脸上一热:“单大哥,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