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记下了,”王氏唯唯诺诺地。她现在是长乐伯世子夫人,穿着打扮也没了村妇的样子,只是她气质畏缩,依然是个受气小媳妇。就算明知道公爹的要求不合道理,也一头的答应了。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曹二心里头嫌弃王氏小家子气,却也不想想他自己枯瘦猥琐,穿上了五彩团花的绯色公服也不是个贵人样子,反而像是唱大戏的。
“你也帮着你娘一点,我看我那个姐姐很是喜欢你的样子,她从小就心软,实在不行你就哭,”曹二不放心王氏还要多加一层保障,嘱咐曹娉婷道。对着这个长得越来越水灵的孙女,曹二就温和多了,心里免不得遗憾,可惜跟太子差了辈分,与平城王又差了年纪。
“我知道了,”曹娉婷生怕曹二越说越荒唐,急急忙忙打断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她察觉到宫门的侍卫们隐隐约约投来的看热闹的目光,脸色涨得通红,为何她要有个这样丢人的祖父呢?
曹二这才悻悻然住了嘴,领着儿子孙子去叩谢皇恩了。王氏和曹娉婷则从端礼门往右,去往内廷。直走到了贞顺门前,才是有长寿殿的宫女来接。
按理,王氏和曹娉婷是没有资格在宫中乘车的,需要一路走到长寿殿去。然而贞顺门的内侍们会做人,见是皇后的娘家女眷,忙殷勤地为母女俩准备了一辆青帷小车,还有几个黄衣力士充作脚力。
来接人的长寿殿宫女见了也不说话,谁会不识趣得罪皇后的娘家人呢,任由内侍们热情周到地扶着母女俩上了车。
王氏和曹娉婷也是头一回乘着车进内廷,乘车与自个走路的风光可不一样,只见沿途宫室巍巍,风景秀丽,真是别样的舒心畅意。
这样的富贵荣华,真是令人沉醉,曹娉婷面色微醺,摸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眼角眉梢俱是春风得意。
忽而,青帷小车停了下来,曹娉婷疑惑地往前头看去,却见一队绿衫黄裙的宫人簇拥着一架金顶华盖的肩舆从宫道转角过来,透过华盖垂下来的薄纱,隐约可见里头坐着一位发髻如云的宫装美人。
这可真是狭路相逢了。长寿殿宫女巧云只觉嘴里发苦,遇见谁不好,偏生就遇上了朱贵妃!
“夫人、娘子,还请下车。”遇上了朱贵妃,巧云也只能硬着头皮请了王氏母女下车。
“那是哪位娘娘?”王氏见那肩舆华贵不凡,不免有几分怯意。王氏不比在曹氏身边住了许久的曹娉婷见过大世面,她这才是第二回入宫,跟宫里的娘娘们都没见过呢。
“是朱贵妃,”巧云低声道,“夫人一会儿小心避让着些。”
王氏母女违制乘车入宫,要是遇到的是别人只会装作看不见,谁也不会没眼色得罪皇后,但这是朱贵妃,平日里有理无理都要闹一闹,今日抓了皇后娘家女眷这么大的错处,怎么可能轻轻放过呢。巧云垂下头,只能盼今日朱贵妃心情好些。
原来是朱贵妃,听了这话王氏颇有些不以为然,要是旁的娘娘她可能还怕些,朱贵妃可是自家姑母的手下败将。她想着朱贵妃当王妃时就是个和气人,如今自家又背靠皇后、太子,就更不用怕朱贵妃了,思及此她的腰杆都挺得直了些。
那肩舆很快就到了几人跟前。王氏和曹娉婷随着巧云福下身去。
然后她们就看见肩舆停下了,风吹动华盖垂下来的金色薄纱,只闻一阵异香扑鼻,一只秀美的手就撩开了薄纱,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来。
“我竟不知乘车的标准几时这般低了,什么阿猫阿狗也能坐着车进宫了。”
这话刻薄又轻蔑,曹娉婷忍不住抬头看去,正巧落入朱贵妃那双乌沉沉的眼睛里,那眼里深藏的恶毒令她浑身一颤。
她犹记得初入晋王府时,身为晋王妃的朱氏和气又素雅,令人好感倍生,哪像今日所见,明显是老了许多,浓妆也遮不住她眼角眉梢的刻薄,眼睛里的恶意如针,刺得她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就是从高处跌落后的疯狂吗,曹娉婷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
“我们是皇后亲眷,是有品阶的命妇,”王氏出人意料地勇敢了一回。尽管她说得磕磕绊绊,也还是把话说完了。
曹娉婷暗叫糟糕,她娘这是吃错了药么?在朱贵妃跟前硬气什么呢。
果然就听朱贵妃一声蔑笑,“到底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既然我今日遇见了,就好心帮皇后娘娘教导教导,免得你们丢了她的脸子。”
巧云急得额头冒汗,忙道,“贵妃娘娘,奴婢此行是奉了皇后的旨意,领长乐伯世子夫人和曹娘子去长寿殿,这会儿已经不早了,不好叫皇后久等吧。”
“不急,先学了规矩再见皇后。”朱贵妃吩咐道,“绿药,你帮长乐伯世子夫人和曹娘子长长记性,顶撞我也就罢了,那车可不是什么贱骨头都能坐的。”
随着朱贵妃的话音,站在肩舆一侧的戴花宫女就站了出来,躬身问,“娘娘要怎么罚?”
“掌嘴二十,且先在日头底下跪着吧。”朱贵妃语气淡淡。
那绿药就领着帮手过来了,不顾王氏和曹娉婷挣扎,几个人抓住了两人的胳膊,硬生生把两人按到了路面上跪着。然后绿药亲自动手,从王氏开始,左右开弓,要左右脸都给了二十个巴掌,这样才算是掌嘴二十。
别看绿药长得瘦弱纤细,好是身无二两肉,手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她一巴掌下去,王氏就说不出话来了。
“还请贵妃娘娘高抬贵手,”见此,曹娉婷吓得花容失色,垂着泪求情。
“可怜见的,”朱贵妃抬手示意绿药停手,然不等曹娉婷欢喜,她就恶毒地笑着说,“念你一片孝心,你母亲余下的就让你来代替吧,”
“不……”曹娉婷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就被绿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呜呜哭泣。
等到绿药停了手,曹娉婷的脸已经不能看了,俱是红肿的手印子,肿起来老高,还破了皮,流出的血都是发乌的。
王氏看得心痛不已,然她也肿着一张脸,哭都哭不出声来。
巧云也被人压着跪在一旁,见此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止不住后悔,为什么没有阻止王氏母女上车呢?王氏母女出事,她也脱不了干系。
朱贵妃却看得抚掌大笑,“这下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干脆下了肩舆,往道旁的亭子里坐下了,摇着扇子悠闲看戏。
此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六月的太阳光已经很毒辣了,哪怕还不到正午,也晒得人汗流浃背。
王氏和曹娉婷脸上受伤,膝盖下跪的又是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再加上日头的炙烤,很快就受不住了,要不是被人拉着胳膊,只怕要伏倒在地。只是脸上太痛,竟然昏不过去。
就这样将昏不昏的时候,忽听一个耳熟的娇软声音响起,“贵妃这是在做什么?”
曹娉婷努力睁眼望去,眼睛里顿时冒出狂喜的光来。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为什么用的是登极,不是登基,我自己是这样想的,感觉登基是继承皇位嘛,登极是自己打拼当皇帝的。然后百度了一下:1、指皇帝即位。2、指登上屋顶或高处。3、借指反/动头子上台。
第三点莫名很符合顾衡的反王之路啊。
第89章 争锋
“表妹, ”曹娉婷看见坐在金花紫罗肩舆里的人,艰涩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