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冰块女扬起眉微瞇着眼,彷若个伺机而动的猎者,倘使我说不出个令她满意的答案,准将被她瞬间扑杀。
「副理阿,就算我再怎么没用,我都还是个男人啊。要是今天先看到球的人是我,我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跟你一样的举动。但刚刚若我什么都没做,副理,你会受伤的。」
「在饭店里我承认我怎么努力我也无法赢过你,但是在公司外,至少让我像个男人吧,如果为了不让我被球打到而害你受伤,我还算什么男人?至少,在你面前,我不想这么没用。」大吐一口气,自尊受损与性命堪忧,两权相害取其轻,我软弱地选择了前者,对于冰块女,坦承较为合适,应该说,我也骗不了她。
「你还是一样。」冰块女坐到我身边,与我保持约一人的间隔,凝睇着我,语气听来似乎对于我她已十分了解。
「嗄?」摸不着冰块女口中的「还是」是以什么为对照,但是对于我,她的确多次看穿我的心思。
「我知道你学习能力好,但这自卑的能力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没了眼镜,冰块女的眼神在我眼里更加慑人,直望着我的双眼,像是能连我的所思所想都能看穿。
「从刚进l.l饭店,你就被迫分到原本非你志愿的客务部,咬牙苦撑五年,原以为一切都将化为甜美的果实,但在中途却被我拦截,把你所冀望的一切给全数接收,甚是你还得听我随差随到。」冰块女没回答我的问题,仅是一对瞳眸直望着我,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我看到从她眼珠里倒映的我,一脸迷惘,藏也藏不住。
「但当你自觉我的能力远高过你时,你开始自卑了,你开始认同我,同时开始贬低自己,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灯柱的光亮全打在冰块女身上,所以让澄澈的双眸在黑夜中显得特别晶亮。
冰块女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此时此刻,我毫无防备,硬生生就被迫褪下所有武装,下意识想反驳却在喉间扼住,然后舒转成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那全是事实,没什么需要辩白的,只是仅存的自尊感到不甘心想做垂死挣扎罢了,但在她面前,无论怎么挣扎、逃避、视而不见都没有用,她总是会用最霸道的方法,逼着我去面对;逼着我只能弃械投降;逼着我只能像屈服刑责的犯人一样,供出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老实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受,自从认识副理后,我的世界全被改变了。你总是逆转了我的想像,但不可思议的,所有事情到你手里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好像本该就是这样。」
「一直以来我都是依循着我所认定的既定事实去处理任何事,也因此,这让我无所适从。我开始思考,一件事情一定就得那么做吗?若是反过来处理,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副理,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并不能让事情全按我的意思走。我怕,我怕我没有能力;我怕我把事情搞砸。」声音越说越显喑哑,鼻尖渐渐泛起热气,而热气延烧至眼窝……
当我察觉到这些因素全串起来是因为什么时,左眼已落下一滴泪。
我怕。
我怕长久以来我所习惯的偽装被人看穿;我怕走出我所熟识的世界;我怕改变颠倒了我所拥有的现状,所以我逃避、视若无睹,然后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变好的。
是的,一切都会更好的,倘若那层自欺欺人的防护壳没被人破坏殆尽的话。
——「不过就是因为名校出身所以才特别讨老董喜欢吧!」
——「会升职还不是託了那些眼里净只有学位的上级。」
——「果然名校就是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任何鸡毛蒜皮都要吹毛求疵地追求sop呢!真不知道是在卖弄什么。」
其实我知道,我只不过是在壳里安然无恙的活着,但只要一跑出壳外便觉呼吸困难、全身抽搐、动弹不得,无论是对于lynn,抑或是冰块女皆是,我只不过是个胆小鬼。
「你想变得跟我一样吗?」起身走至我的面前,冰块女对我伸出手,那隻手纯净洁白,我似乎从掌心的纹路中,看到了未来。
「我……」怔视着冰块女,欲言又止,我在犹豫,我真的可以变得像她一样吗?
看到冰块女坚定的眼神,我知道了答案。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