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砚感觉自己被一刀刺穿了胸膛。
他没法作出回应,只能咬紧牙关把人抱到了床上,他感觉云西洲的体温不正常,不完全是酒精的作用,他早在云西洲搬来前就备好了医药箱,于是想起身去拿体温枪,但刚一起身,就被床上的人攥住了袖口。
萧闻砚知道自己如今在云西洲眼里是谁,他下意识想抽出手臂,又不舍得,因为云西洲清醒的时候,根本不会碰他一下。
他就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钉在了原地,觉得云西洲有话要对他说,萧闻砚主动开口问:怎么了?想跟我说什么?
云西洲眼眸清亮,轻轻问:阿初,你可以坐下来陪陪我吗?我不做别的。
萧闻砚一张口,也没想到嗓子会哑得厉害:好。
云西洲松开了手,放在距离他很近的位置,似乎是想碰又不敢,他脸上的迷恋褪去许多,变作割舍的意味,可一开口,又盈满了委屈:我、我一直想梦到你,可是怎么就梦不到啊,果然要喝酒才可以
萧闻砚忍着心脏的疼痛问他:为什么想梦见我?
云西洲却反问他:我偷偷往你包里塞的信,你是不是没有看?
我看了。
你没看,云西洲眼眶湿润,如果你看了,就不会在撞见我的时候那么冷淡,还当着我的面接受女孩子送你的礼物,那时候我的心脏好疼啊,就像就像迎面撞到一把刀上一样。不过,我想了想,也不能完全怪你,如果没有遇到我,你本来也会跟女孩子恋爱吧,可能你对我的喜欢也是好奇跟怜悯居多,如果不是我当时被人抛弃,也不会得到你那么多关注了,对不对?你只是很善良,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不是这样的,萧闻砚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你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别人喜欢上你不奇怪。
你不用安慰我,如果真是这样,我爸爸妈妈为什么还是离了婚,为什么我爸爸看不到我受的委屈,注意力都在章悦林身上,就连那个那个王八蛋也是这样,只有你,只有你对我好,我不用跟别人比较,可是云西洲眼里的光黯淡下来,现在连你也不属于我了,没有人再关心我是否穿暖吃饱,没有人在意我快不快乐、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没有人真正为了我好而陪在我身边。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知道我当时下了怎样的决心才将你送回你父亲身边吗?我也很想自私一点,如果我当时紧紧抓着你不放,我们现在即便分了手,你见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你会一直记着我、放不下我,可我不想那样。你应该活得轻松一点,开心一点,就像还没遇到我的时候那样。虽然现在你可能在怪我,甚至恨我,但一月的感情又算什么呢?时间一长,你总会忘的,你就当是身上受了伤,当时会痛,但以后总会好的。
他们不喜欢你,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欣赏,也都很自私,萧闻砚想做的比这个更多,却只是轻轻握住了云西洲的手指尖,你爸爸妈妈离婚,是为了各自的自由和后半生的生活。你父亲偏心章悦林,是因为他还要跟现任妻子共同生活,未来生了病还需要她和儿子的照料。至于萧闻砚,他确实是个王八蛋,你这么好,他却不懂得珍惜,还总是伤害你、打击你,他眼光不好,目中无人,你不要因为这样的人否定自己。
云西洲顿了顿,晃了一下他的手:那你呢?你还没有说自己。你还还在怪我吗?
没有,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云西洲的神情像忽然松了一口气,他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松过一口气以后,云西洲困顿地闭了下眼睛,萧闻砚这才反应过来,轻轻松开手指,低声道:你躺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你要去哪?云西洲急忙道。
你在发烧,我去打一盆冷水帮你物理降温。
我没发烧
乖,别让我担心。
云西洲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人听话了许多,他点点头:那你去吧。
萧闻砚去洗手间打了一盆冷水,将毛巾浸透,轻轻搭上云西洲的额头,这样的温度对云西洲来说很舒服,他抬手扶住毛巾,想让这样的贴近待久一点。
萧闻砚温柔地出声:不用扶,我会帮你看好。
云西洲疑惑地问他:你不休息吗?
我不困。
也对,这是我的梦,你是不会困的。云西洲放心地闭上眼睛。
萧闻砚难得有这种贴近他却不被推开和反感的时刻,虽然被当成了别人。云西洲长舒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一桩心事,他的睡姿很端正,两只手规矩地交叠在腹部,萧闻砚碰了碰他的手背,还在发烫,他把云西洲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不断地换冷水跟毛巾,如此接近一个小时,云西洲终于退烧了。萧闻砚总算松了口气,对着空气无声地一笑。
因为迷迷糊糊被他喂了点水,又退了烧,云西洲苍白的嘴唇有了颜色,睡着时脸上的表情柔和平静,极具欺骗性。
萧闻砚坐在床边,忍不住俯低头,一点点贴近,却在距离他的唇两公分时停了下来。
不能亲。
如果云西洲也回应了怎么办?他担心自己到时会分不清这回应究竟是给他的,还是给云西洲梦中的陆旭初。
他撑起身子,将床边的一切收拾好,然后悄悄走了出去,暂时去隔壁的卧室休息。
云西洲做了个梦,梦里的陆旭初跟他很亲近,他们仿佛还没有经历分别,过的日子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但两个人都很开心,这种开心一直维持到云西洲睁开眼那一刻。
他的意识渐渐回笼,反应过来一切美好都是梦,一瞬间有些失落。
外面厨房里却忽然传来动静,云西洲顿了一下,一时之间又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起身下了床,抱着满腔期待小跑着拉开卧室门。
厨房磨砂门上映着一个人的身影,他慢慢走近了,却不忍拉开最后那道门,只是停在了外面,轻声喊道:阿初,是你吗?
门上的身影顿了一下。
原来我还是没有睡醒啊,云西洲的手抬起又落下,语气比昨晚轻松了许多,他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想不到,一场梦醒来竟然还是有你的梦,大概我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看来老天对我还是不错的。不过我也听人说过,如果一个人你怎么都梦不到,忽然有一天梦见了,就说明这个人在跟你告别。
我一直想听你亲口说一句,你都放下了,看来只能在梦里实现,你可以对我说一下吗?
门上的人影转了个身,手伸向前面要开门。
云西洲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往后退了一大步,急忙道:别出来,你先不要出来,我还不想醒。
萧闻砚的手垂了下去。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后悔自己以前没有珍惜云西洲,才让他对一个仅仅恋爱了一个月的人这么依恋,几乎把对方视为自己的全部,如果他当初给了云西洲足够的爱和安全感,云西洲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把真心全部交付给陆旭初。
过了几分钟,又仿佛要更久,云西洲才鼓起勇气拉开了厨房那道门。
看见萧闻砚的那一刻,云西洲的语气立马冷淡了不少。
是你。